夜幕四合,辰王府中廊灯明亮,恍如白昼。
孔靖瑶携着两名贴身侍女,缓步走在曲折的廊庑之下。
粉色的衣裙与乌黑的长发随着她款步向前的动作,步步生莲,摇曳生姿,仿若一只盛放在暗夜的芍药,清雅高洁,美艳动人。
不愧是京城贵女们纷纷效仿的仪态典范。
约莫半刻钟,孔靖瑶的踏着高底鞋的双脚终于迈入房间。
前脚房间的门方才被婢女们从外面带上,后脚孔靖瑶就现了“原型”。
先前笔直的脊背、高昂的头,一沾上圆凳,脑袋就耷拉下来,佝偻后背毫无生气地伏在圆桌上。
岂料,“哐啷”一声脆响,孔靖瑶只觉好似有一个锋利的“刺刀”戳上了她的头皮。
她趴着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懒懒地抬起手,摸了摸被刺痛的位置,手脚麻利地将插在发髻中的各色簪子一个不留的扯了下来。
一边扯,一边碎碎念着,“这些折磨人的玩意儿都是哪个挨千刀的设计的?!”
这时,孔靖瑶听到从东边回廊传来细微的动静,那脚步声听起来有些陌生,应不是辰王府之人。
孔靖瑶屏息聆听,脚步声愈发清晰,预计那脚步的主人还有三息就要走到她的门前。
孔靖瑶扫了一眼桌上摆的横七竖八的珠钗,眼下她已经没有时间还原了。
那她索性便直接褪去身上的外裳,将头发都散了下来。
三。
她抬手将外裳向右侧一甩,那条蝉翼般轻薄的外衣,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不偏不倚,规规矩矩地落在了右边的衣架上。
二。
紧接着,她双手一拢,将桌面上红红绿绿的钗兜在前襟之中,即便是踩着高底鞋,她习了十三年的轻功,是她依旧能保持脚步轻盈秘诀。
跑到妆奁前,拉开一个小屉,一股脑统统倒了进去。
一。
她翻箱倒柜,终寻得了一把描金带彩翡翠梳篦。
“笃、笃、笃。”
房门如期响起。
“庆阳姐姐可休息了?”外面女子声音轻柔,好似担心会叨扰孔靖瑶一般。
孔靖瑶长长呼了一口气,待心跳平稳之后,微笑着回应:“请进。”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位身着天青色袄裙的女子,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门边。
“庆阳姐姐,今日是我爹六十岁寿辰,特在府上设宴,邀请了城中所有的官员及家眷,晚点的时候还会放烟火,辰王爷让我来府上问你,要不要一同去看看热闹?”
孔靖瑶这才看清来人,原是户部侍郎商大人家的次女商语薇。
她们因着同岁,所以在女子学堂的同窗。
孔靖瑶起身行礼,面露难色,“薇薇妹妹,可我刚已经准备就寝了。”
商语薇这才看清孔靖瑶此时的装扮,身着白色里衣,泛着光泽的长发披散乖顺的垂在身后。
“啊?姐姐你真不去了吗?”小姑娘神秘兮兮地附在孔靖瑶耳边,“我刚出来的时候,恰好碰见陈少卿和陈二娘子一同进门。这不赶紧来辰王府寻姐姐,本还念着一会儿花火结束之后,咱们还能一同相约打打马吊呢……姐姐,可还记得除夕那回,陈少卿输得……”
思及此,商语薇“咯咯”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
当提到“陈少卿”时,孔靖瑶不禁心念一动,回想起年头时,陈泽晋刚学会打马吊,瘾特别大。
除夕那日,守岁的公子很少,孔靖瑶几个少女围在打起马吊消磨时间。
陈泽晋没有禁得住诱惑,将妹妹换了下来,后来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一个时辰,他不仅抵押了当值的令牌,就连身上保暖用的狐裘都不保。
最后,他身着单衣回府,染了一场很重的风寒,修养了整整一月,才重新上职。
因着这事,辰王也忍不住对孔靖瑶数落了一番,不过都被孔靖瑶撒娇蒙混了过去。
如今,忆起陈泽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窘迫,孔靖瑶忍不住捂嘴轻笑,“的确,陈少卿实在有趣得很……可妹妹我现在这副模样,收拾好估计得花费些好时辰,妹妹可有急事?”
此话一出,商语薇赶紧摆摆手,自顾自坐了下来,“不急不急,姐姐慢慢来,我就坐这儿喝喝茶吃吃点心。”
“好。”
话音刚落,候在外面的十个丫鬟,鱼贯而入。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孔靖瑶的装扮就已恢复白日里那般妥帖。
“妹妹久等了,我已准备完毕。”孔靖瑶笑吟吟挪步到圆桌旁。
商语薇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糕点残渣,一手揽过孔靖瑶的手臂,“不久不久,不过咱们还是得快些走,可别让别家姑娘抢了先,毕竟像陈少卿这般的冤大头,可遇不可求。”
孔靖瑶捏起帕子掩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