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况。”张闻亭解释道,“没有生命力的物件可以带入夜晚,但是有生命力的物件不是,需要有一个条件——就是它愿意留在你身边。”
“那看来不大容易了。”挪亚幸灾乐祸地说,“小德保马儿已经失去了对汤匀的信任,就在刚才被狼群捕猎的时候。”
话音未落,他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原来不知何时他身下的夸特马也消散了。
张闻亭就很有先见之明,他已经下马了。此刻拍了拍利皮扎马儿雪白的脖颈,马儿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转身往夜色里跑去。
“看来张闻亭这么讨小动物喜欢,都没能留住他的马儿。”汤匀感叹道,“如果蓝河的旅途里有一匹马儿,兴许也就不会无聊了呢?”
李诗筝看着自己身边的草原黑马,笑了笑,“可是马儿不需要被留住,马儿是自由的。”
说完,她松开了缰绳,说:“去吧。”
黑马依旧是那个倨傲的草原霸主,它深深地看了李诗筝一眼之后,转头往林间飞奔而去。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驯服它了呢。”汤匀说,“它那么骁勇善战,却愿意被你骑着。”
“我坚信一匹马儿如果能轻易被我驯服,那么它一定也能轻易被别人驯服。”李诗筝望着那头也不回的马儿,“那不是我喜欢的马儿。”
“那你喜欢的马儿是什么样的?”挪亚问。
李诗筝说。“我喜欢人!不喜欢马。”
“哈哈哈哈哈哈。”挪亚笑得像个傻子。
“开玩笑的。”李诗筝摆了摆手,“我喜欢只被能我驯服的马儿,这样能让我感觉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特别的。”
汤匀夸张的“哇哦”了一声:“你很有野心哦!”又扭过头去看张闻亭,“那你能做到吗?”
张闻亭突然被提到,还是这种暧昧的话题,他涨红着脸瞪汤匀:“你又实在没话说了是吗?”
说这,他就要伸手去捏汤匀的脸。
汤匀一边大喊“挪亚保护我”,一边往挪亚的身后躲藏,挪亚就只好边喊“以和为贵”边拉偏架。
玩累了,汤匀趴在挪亚的怀里休息,看蓝河在草原上流淌,像天蓝的绸缎,像银色的星带。
李诗筝望着远方,笑容恬淡柔和。
张闻亭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的身边,两个人隔得很近,风把栀子花香吹进衣袖的空隙之间。
黑天里有暗香浮动,悠悠荡荡。
“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趣?”张闻亭先开口问,“明明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李诗筝说:“你并不普通。”
“如果你觉得我不普通是因为我曾经经历的那些苦难,那我只觉得自己的苦难无足轻重,很多人过得比我更加不如意,但他们比我更顽强。我想知道一个......更站得住脚的理由。”
“我怎么知道?”李诗筝说,语气里也有些无奈,甚至是埋怨,“如果我能提前知道谁对我来说会很有趣,那么我就能找到有趣的规律了,那么我也不会在你离开之后无聊那么久那么久。”
在说“那么久那么久”的时候,她的声音在慢慢的变小变淡,又把张闻亭拖拽进那种悲伤,即使知道对方本无意如此,但他依旧感觉得到。
张闻亭想了想,突然笑了。一瞬间又回到那个蝉鸣不止的夏夜里,他的笑容清浅疏朗。
“我知道了。”他说,“我知道是为什么。”
“你知道?”李诗筝兴致盎然地看他。
“原本我对你来说并不特别,也不让你感到有趣,我和其他青树里的学生没什么区别。但是有一天,你决定驯服我,所以对你而言我和别人就有了区别,我开始变得有趣,能丰富你的世界,归根结底,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因为你和我缔结了关系,所以我和别人不同了,你看我的时候,你知道我就是你的专属。”
“驯服?”李诗筝重复了一遍,“你确定要用这么自大的词来形容我吗?”
“你不自大,但我乐意这样。我想了想,如果是这样成为你心中独一无二的、特别的存在,那么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他伸手勾了勾李诗筝的手指头,说。
“我能做到。”
蓝河将草原吞没,直到周围重新变回熟悉的夜景,汤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看来咱们又要继续赶路了!可怜的疲惫的灵魂们!”
挪亚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笑着摇头,继续补充:“陷入了爱河的灵魂们。”
这时候,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却突然打破了沉静祥和的氛围,众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一个黑色身影迅速朝这儿飞驰而来。
直到那黑色身影被蓝河的光芒照亮,汤匀才看清了:“天啊!是李诗筝的黑马!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