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障。
沙尔玛本想继续跟着李诗筝,但对方却笑着说:“小沙尔玛,很抱歉,但是我有事要和张闻亭说,你可以暂时回避一下吗?”
李诗筝说话语气总是很轻很快的,但不代表没有威压,当她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只让人感觉面对的是一块坚硬的石英玻璃。
于是沙尔玛也只能走开了。
————
两人一马沿着蓝河的岸边走,张闻亭牵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上面有淡蓝如蛇的青筋。只有皮肤特别白皙的人,血管才呈现淡蓝色,李诗筝看着他,若不是看过他受伤,恐怕以为这个人体内流淌的血液也是蓝的。
蓝色,属于蓝河,他也属于蓝河。
这时候李诗筝才感觉到,她和他之间有一道无法僭越的鸿沟。她以为来到蓝河之后这条天堑会缩短,没想到并没有,而是如同生长边界一样,越来越扩张,无法阻止。
李诗筝愈发坚定了。
“我留在蓝河。”
张闻亭也是不容置喙。
“不行。就像挪亚应该回到现实世界,你也应该顺利地走到蓝河的尽头,然后回到现实的世界里面去,过你应有的人生。”
张闻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浓黑的眉轻轻蹙起,脸上神经很紧绷,连带着眉梢都在跳。瞧他的下颚线绷的这样直,和他说出的话一样坚定。
这时候他不给她一点点反驳的机会。
原来他的底线在这里。
李诗筝说:“你不必要替我做决定。”
“你也不必因为我留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李诗筝问。
“因为你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怎么界定我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李诗筝。”张闻亭抬头看她,发现姑娘也正低头同他对话,两道视线一上一下的交错着。他需要抬起头才能看着她的脸庞,这使他的语气莫名有一丝央求的味道。
他能感受到李诗筝在高位投下的影。
浅薄的,淡灰的,笼罩在他身上。
他说:“我不想终止你在现实世界的生活,没有人可以决定你到底属不属于蓝河,就算是我也不行,你作为灵魂来到这儿,你的终点必然是回到现实世界的躯体。”
“谁规定的?”李诗筝不服气地问。
“一直都是这样。”张闻亭说。
“从来如此,便对吗?”李诗筝说,“兰德普是黑羊,他跳出了那道高高的墙,用自己的行为告诉返生官们,不是非要对蓝河之神指派的灵魂负责任。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当黑羊,说不定我可以一直留在蓝河,不必返回......”
“不要这样。”张闻亭急忙制止她。
“为什么?”李诗筝依旧淡淡地询问,她在微笑,但是嘴角轻微抿紧和下垂。
张闻亭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生气了,毕竟她都把自己的人生轨迹刻意地同他吻合了。
张闻亭知道她就像知道自己。
果然,下一秒李诗筝不笑了,她的眼里盛满了怒火,声线至冷:“张闻亭啊,该不会你是想着把我弄回现实世界,然后就和我再无瓜葛吧?”
张闻亭不由得惊得打了个寒颤。
“你—— ”李诗筝几次呼吸,语气急促至极,“你不能这样!”
“我会想办法。”张闻亭解释很苍白。
“怎么想办法?”李诗筝咄咄逼人,“难道有办法让返生官回到现实世界吗?”
“返生官无法回到人世间,因为当他们决定成为蓝河里的一员时,人世间已经将他们的痕迹全部抹去。回到现实世界也没用,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包括返生后的灵魂们,所以......”
“但是我记得。”李诗筝咬了咬下唇,“你的意思是,要让我继续背负着我和你的记忆,然后独自在现实世界里活下去吗?”
“你不可以这样。”李诗筝垂下头。
片刻之后,看到张闻亭脸上有淡淡的水渍,李诗筝心里一乱,还是下意识地问。
“你哭了?”
张闻亭却拉住缰绳,让漫步的马儿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李诗筝,看着发丝在她脸上停滞住。
“李诗筝。”张闻亭伸手去碰她的脸。
“对不起,我会想办法的,所以你......”
他从她的眼眶边夺走了泪水,动作轻柔地像对待一只娇嫩的花朵,那样小心翼翼,仿佛稍微用力就会让脆弱的花瓣四散纷飞。
“你不要哭。”他说。
“是我不对,对不起。”
啊。
李诗筝摸了摸自己的脸,潮湿冰冷的,手掌心有清澈的触感,那是她脸上的泪水。
原来是她在哭啊。
张闻亭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把她揽在怀里,手指是颤抖的、惶恐的、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