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瑕贰带领着七大族派出使者与夭叁在王城之北的涑水河畔会谈。
涑水河畔两侧茂盛不衰的密林里,藏满了夭叁埋伏的王城里的将士和八族临时拼凑来的力量。
夭叁此番是决定要动手了。
他是不老不死之身,可王城里兵将们已经耐不住了,他们已经快老了。
战士向来只能战死沙场,决不能带着一肚子的窝火憋屈离开人世。
见瑕贰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夭叁瞬间阴了脸色:不是说不允许神使干预人间吗?
会谈中,他最先摔杯为号,可身后的密林之中无一人冲出。
而七大族这边,可战之兵寥寥无几,纵瑕贰一人虽可敌千军,但亦不会主动出击。
原本一触即发的局面,突地又安宁了下来。
“夭叁,收手吧。”
和谈之后,瑕贰青衣飘逸,施然越过了涑水。
“收手?”夭叁眼底闪着不详的红光,“好啊。”他笑的邪魅狷狂,“将剩余的七族头领的头都拿来给我砍,就和解。”
瑕贰略微有些吃惊,夭叁虽向来有几分热血乖张,可在帝姚座下受教时,他却是最敬重帝神姬的那个,如今怎会变成这般?
“如今的安宁,是帝神姬一手缔造,你一定要毁去?”瑕贰不可置信,继续追问。
“帝神姬一手缔造?”夭叁突得翻了脸,神色狠决,“你可记得肆将的国亡了的那天帝神姬说了什么?她说凡人命数。”
“可如今呢?”夭叁猛然伸手勾成爪状,从不远处的密林里凭空抓出来了一个人,正是他提前埋伏在密林之中的待到他摔杯之后便杀出来的兵将之一,他将这人拎到了瑕贰的面前,声音也陡然提高,“你仔细看看,他是中了谁都术法?我在林中伏了三千士兵,全部都中了术法,才会对我的摔杯而出没有丝毫反应,瑕贰,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只有帝姚!
她出手了。
瑕贰内心微微一怔。
——
“帝姚。”那一夜帝姚要离开之前,瑕贰唤住了她,“不要把自己压抑得那么紧。”
他朝着帝姚的背影走去:“凡事问心无愧就好,于世间你已尽力,若是累了就四处走走歇歇,我替你守着。”
末了,他还说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可时隔多年,他都没有等到她回来。
之后他游走各族踏遍了山河,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可今日她出手了。
瑕贰立刻就想四处寻找她。
他后悔了,他那日不应该就那么眼睁睁的看则她走的:她的心里藏了很深很深的痛苦,他就那么看着她走了,万一她自己走不出来呢?万一她更加难过呢?
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从前日日在尊神殿都看得见帝姚,虽话语交谈不多,但瑕贰总觉得心安。
如今她走了。
瑕贰突然就想她想得厉害,担心她,思念她。
还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每每午夜梦回,在他的脑海中也愈来愈清晰。
“她是神明,不涉世事,可如今她对世间之事做出了选择。”夭叁的声音愈发冷冽,将瑕贰从往事情绪中拉了出来,“瑕贰,她选择了你们!”
在夭叁的认知里,他和壹疆、瑕贰,还有已经逝去的肆将,虽为神使,却仍是凡人之躯,是这尘世中人,有羁绊,可以做出选择。
可帝姚不一样。
她原是心怀大道苍生,无持有无偏爱的。
可如今她以神明之力,左右了凡人的思想决定!
——
后来瑕贰去问了被屠灭的那一部族幸存下来的人。
那些人说,在他们颠沛流离逃亡的时候,的确是有一位医女一路跟随,一路照顾他们。
瑕贰不用想便知道那医女是帝姚。
——
祭神大典是宣朝一年一度的盛事,那受万民膜拜的神便是帝姚。
如今宣朝已亡,但祭神大典还是每一年都如期举办。
满城遍布帝姚的神像,七大族向她祈求风调雨顺,人民安定。
王城之师向她祈祷大仇得报,夙愿得偿!
夭叁望着那神像,心底的怨愤和不公潮水般涌起,他并未将帝姚插手凡间之事告诉城中将士,他们还如同宣朝灭亡之前崇敬帝神姬,祭品丰富,姿态虔诚。
以夭叁爱憎分明、放荡不羁的性子来看,他实在不是能隐忍能憋着一口气数十年的人,可他就是硬生生憋了数十年,而显然,现在已经是到了极限了。
突得,夭叁从座椅上站起,一手拔出身旁一名士兵的剑,剑锋凌厉,剑气肃杀,几番挥出,将帝姚的神像断卸劈破成为了好几块,将涑水旁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誓死追随夭叁神使!”得知了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