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是师娘谈饮露。
素净的双手拉起孟乔,挽着她的手臂,师娘虽面带病容,声音柔得捏出水来:“阿乔,来尝尝我做的白炸春鹅。”
谈饮露捧出一碗焦香四溢的金黄烤肉,热气袅袅,肉边微微卷起,“滋滋”冒油。
“师娘最好了!”孟乔食指大动,埋头咕噜咕噜的大快朵颐,却啃了一嘴的药渣,苦得五官拧作一团。
谈饮露脸色由晴转阴,冷声道:“好啊你,出门一趟不知学了多少骄矜毛病,连师娘的东西都糟蹋了,我这就好好教训你!”摸出一根三尺荆条,抓住孟乔手掌抽打。
荆条“咻咻”抽在手心上,孟乔却感觉脖子胸膛一阵阵的抽疼。
“师娘,师娘,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敢浪费粮食了。”孟乔抽噎着讨饶。
谈饮露扔了荆条,道:“念在你是初犯,该从轻处罚,就罚你下山去,不准再回来了,你自回家去吧。”
赶下山还算从轻处罚吗?!孟乔还欲求饶,谈饮露伸手盈盈一推,把人推了个趔趄。
孔武有力的臂膀扶着孟乔站稳了。
孟乔大惊:“爹爹!”
孟父一身短打,衣袖半挽,衣襟带泥,看样子刚刚下工,欢喜道:“我家阿乔终于回来了,快进屋用饭!”
孟父拽着孟乔往屋里走,迎面撞见一个妇人端了碗羹汤从厨房出来,八仙桌上还坐着个男童,正一口一口舔冰糖葫芦。
男童放下冰糖葫芦,喊了声“姐姐”,话未说完就被妇人拦住了,那妇人凉凉道:“家里只备了三个人的碗筷,这可如何是好。”
孟父张口欲辩,被妇人一个眼刀堵回去了。
没有人敢反抗河东狮的威压,孟乔怯怯撤回了迈出的步子。
明明自己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惧怕继母了才对。
如是想着,孟乔的眼神黯淡下去。此处终究不是安身立命的寓所,孟乔心情有些沉重,决定一个人出门远行。
足下的土地经历了莺飞草长、骄阳似火、秋高气爽和银装素裹,周遭的环境逐渐变得嘈杂。伴随着刀光剑影,孟乔一力降十会,四两拨千斤,脚下趴了一地的残兵败将,她低头拭剑,任凭微风扬起一缕细发。
志得意满之际,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掠来,不由分说卸了她的剑。孟乔隐约察觉这招式有些熟悉,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由对方卸了剑,手腕灵活翻飞如白鹤亮翅,眨眼间再次出手拧断了她的手腕。
翻手之间,孟乔引以为豪的胜利和骄傲不堪一击。
不止如此,一只大鸟扑棱着翅膀迎面冲来,趁热打铁的,一口咬断了孟乔脆弱的喉管。
惊惧,惊讶,甚至震撼的复杂情绪涌上,孟乔忍不住仰头长啸,发泄不堪的苦楚。
孟乔以为的海啸山崩,在旁人眼里,不过是细如蚊呐的□□。
“醒了,她醒了?”
“快去叫序哥儿来!”
声音飘飘渺渺,忽远忽近。
孟乔瞅见移动的身影奔至近前。
模糊视野里的薄雾消退,定焦为一张放大的脸。
“你可算醒了?”脸的主人嘴唇翕动。
话音晃晃悠悠入了孟乔耳朵,半晌才抵达脑子。
孟乔定睛一看,两个婢女打扮的女子簇拥着个俊俏小哥,纷纷凑近了打量她。
三个脑袋近在咫尺,孟乔眨了眨眼。
俊俏小哥凝神端详孟乔的神色,眨了眨眼。
画面呈现瞬间的凝滞。
“莫非脑子病坏了?”俊俏小哥伸出五指,在孟乔眼前晃了晃。
孟乔:……
俊俏小哥:“你是谁?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不?”
孟乔:“我叫孟乔,子皿的孟,乔木的乔。”
俊俏小哥:“大乔小乔的乔?”
孟乔:“……这倒没错。”
婢女用手戳戳男子的胳膊,男子挥挥手,道:“明明,今日的安神药熬好了没?你呈一碗来给这位小娘子服下。”
明明应声下去,男子调整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
“在下章序,维其有章,秩礼有序,客居此地。姑娘身中剧毒,晕倒在我表兄的府邸,适逢府上有良医坐诊,逼出你体内的毒素,只要再定时服药,静养一段时间就会很快痊愈了。”
孟乔心想市井间竟有如此神医,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多谢章公子搭救。”
男人挥挥手:“好说,这也全赖我表兄点头,要谢谢我表兄就是。”
孟乔勉力起身,章序就扯过靠枕帮她垫起半个身子,孟乔低头看自己衣裳都被换下了,突然想起:“我的剑?!”
章序气定神闲,他拍拍手,唤作明明的侍女便进来了:“序哥儿有什么吩咐?”
“明明,劳烦你跑一趟,将剑匣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