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从来没有从利益分配的角度思考将军和国君的关系,从利益分配的角度来说,两者真的是矛盾的。
将军打仗打赢了,国君要封赏城池和黄金,确实不如他国贿赂赚得多。这么一想,孙膑也明白齐王为什么不乐意和魏国开战了,因为对君王没好处。
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国君总不乐意听国内大臣的话,而愿意听外来游士劝说。因为外来游士都是站在国君的立场上分析问题,帮国君利益最大化,虽然对国家并不一定有好处,但对国君肯定有好处。
在国内的大臣要么从国家利益出发,要么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肯定和国君不对付。
孙膑憔悴的双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有才华,看问题之尖锐令人胆寒。自己不过是听了对方几句话就产生了一连串的联想,很多矛盾之处也迎刃而解,齐国的各种势力也一一展现在了眼前。
“你有大才。”孙膑越发想要把对方推荐给齐王了。
“齐国有邹公和孙公,你们才是大才。”芸姚商业互吹地说道:“如今齐国军队强大,国政清明,恢复霸权指日可待。”
“你真这么认为?”孙膑却知道这不是对方的真心话:“这样吧,若是几位有时间,我请几位吃饭。”
嘈杂的赛马场不是说话的地方,孙膑邀请芸姚吃饭,不过他并没有带她们去女闾消费,而是去了悦来客栈。
因为悦来客栈比较近。
齐国的悦来客栈布局合理,空间宽敞,历史悠久,几经翻修,门面是两层的饭店,后院是住店的平房。作为百年老店,悦来客栈在齐国评价极高,老齐人都愿意来品尝正宗的齐国味道。而来往于各国的游士也喜欢光顾悦来客栈,因为悦来客栈的食物口味基本不会太差,所以不用担心不合胃口。
“我们去二楼吧。”孙膑主动提出上二楼,反正他有侍从,可以搬他上楼。
“孙公,先请。”残疾人都不怕上楼,芸姚自然也不会在意。芸姚觉得孙膑可以抵挡西方教的侵蚀,因为他的意志够坚定,经历了苦难之后却没有黑化,应该能胜任天官。
孙膑上了楼,选了僻静的位置,又吩咐店家用屏风隔绝出一个独立的空间,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里面畅所欲言了。
很快酒菜上桌,孙膑亲自给芸姚等五人倒酒,他已经看出来这五人以芸姚为主,另外四人都是随从,不会发表意见。但孙膑倒是没有小看四人,也是一一倒酒。
“我愿意听朱子的教诲。”孙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听听新的见解,了解新的主张。
“我可不是什么夫子,只是闲聊罢了,若是能帮上孙公,也算是我的荣幸。”芸姚谦虚地说道。
“之前听你说将军和国君是相对的,细想下来确实如此。齐国之势一如西周,看似繁华,却有危机。已有田氏代姜,那之后也难免会有其他人盯着王座。所以臣之利不是王之利,王之利不是国之利,国之利不是臣之利,我是苦思而不得解其环。”孙膑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感觉一切都是在重复悲剧,今日之齐国就是昨日之西周。
周朝一开始也很和谐,但后来却礼崩乐坏,而齐国其实也已经经历了礼崩乐坏,又开始了一轮新的轮回,就好像是车轮一样咕噜咕噜,绕不出去。
能看到齐国现在的局面不过是重复西周的悲剧,已经算得上是智者了。
“确实如此,据我所知很多国家都会在他国培养自己的势力,用金钱资助对他们有利的大夫,甚至让他们做国相,所以臣之利确实很难说是国之利、君之利。”芸姚说道,在敌国培养有利于自己的大臣在战国已经是常规操作了。
孙膑点头说道:“我知道,甚至有些国家专门构陷他国的贤才、支持庸才,只是不让其他国家变强。”这个战术齐国也在玩,比如在燕国支持亲齐国的势力,实在不行就支持庸才,用庸才打击燕国的贤才,反正就是不让燕国好过。
楚国,魏国,赵国其实也都是怎么玩的,砸钱去其他国家捣乱。
“我还听说一些贵族为了自己能得到一块好的采邑,不惜通过国君发动战争。”
孙膑又点头,这种现象特别多,特别是国王的兄弟为了找到一份合适的采邑经常会通过战争去占领他国的土地。
就是因为这些问题很普遍,孙膑才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地为国出力?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兄,庞涓也是嫉妒而陷害自己,如果一心为魏国的话,那么他应该向大魏王推荐自己,而不是挖掉自己的膝盖骨。
想到这里,孙膑又感觉隐隐作痛,一股屈辱感忍不住冲上了百会穴,他是真的搞不明白这些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仁义,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国家?
因为担心自己被取而代之就可以对贤才痛下杀手,那么为了自己采邑的利益自然可以出卖国家和君主,这种人还不占少数,是孙膑深恶痛绝的。
“稷下学宫孟夫子提出仁义,其实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芸姚说道:“孔夫子说克己复礼,但夫子之仁就是先家后国,先亲后疏,所以这些做法都没有错,因为从西周以来都是如此。所以孟夫子重义超过了仁,因为义比仁的范围更加广泛,仁是按照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