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七年,西北二陆诸国,以辽月、扎罕为首,兼与乌孙、楼朔两国,结成同盟,大举进犯东梁。
六月,四国集兵五十万余,于函沙关外兵临城下。
梁国重文轻武,且积弱积贫已久,在四国联军猛烈的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梁国边关守将率领五万雍州守兵,据地势、天险,苦守雍州三月。
然雍城实乃孤地,朝廷援军难至,粮草不继。
雍州城大饥。人相食,死者过半,白骨蔽野。
九月,雍州城破,边城守将于雍州城墙上自刎,以身殉城。
十月,四国联军深入梁国河西腹地,扎罕一族嗜血好杀,屠五城。
狐陆、于尉、西沙诸国借机出兵,在梁国边境烧杀抢掠。
十一月,梁国被逼派遣丞相与盟军议和。
梁国割让襄菱二十六城,以作“和市”。在各国商议之后,划区派兵驻军、自由贸易。
梁国与辽月缔结盟约,梁每年送予辽月“岁币”银三十万两、绢二十万匹。
十二月末,四国联军退兵。
翌年,春燕归,巢于林木。
*
建宁十四年,辽月。
这是兰昭儿,或者是梁国郡主江昭宁,被送来西陆的第五年。
草原连绵起伏,嫩绿无边无际。
马车裹铁的木轮咕噜转动,碧玉嵌辂,锦缎挂壁。雪肤花貌的少女静坐其内,神色平静,待细看,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从离开长安至今,已近五载。
兰昭儿身怀珍稀的灵脉,长至十岁,却因为那杀千刀的道士一句虚无的批命,被迫离开梁国,辗转去往大漠西沙。之后,又被当做礼物送到辽月……
而今,兰昭儿随小王爷奉旨入都,在狂风暴雨般的命运前,犹如一颗微不足道的浮萍,她又该何去何从?
兰昭儿一手打起绸缎制成的锦帘,把开阔的碧原尽收眼底,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
倏忽,一道白马为骑的剪影闯入视线。
马背上的男子以金冠束发,看样子年纪尚不足二十,一袭玄色军服,极是高挑挺拔。
少年衣服的袖口、下摆均以金丝暗纹镶边,领口收束一圈金叶,兼蓝宝石的云纹封带束腰,益显肆意佻达、贵不可言。
“快到了。”
南境的小王爷——旭罕森,带马放缓速度,望一眼辉煌巍峨的金勒王城,俯下身来,透过马车的窗格,朝水红纱裙的少女道:“等入城后,阿兰你直接回分派的王府,我一个人去赴宴。”
兰昭儿眼中的哀愁更深一层,是真切的忧虑。
昔日的长安郡主,听上去尊荣非凡,然而父王、母妃接连早逝,实打实地算来,不过一介孤女。
如今,更是流落敌国异乡,而眼前的英俊少年,成为了兰昭儿唯一的依仗。
谁愿意寄人篱下呢?
但诏令在前,小王爷必须入都为质,原本展翅翱翔云天的雄鹰,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即将失去性命般宝贵的自由。
“殿下,大王会为难你吗?”兰昭儿悄声问。
旭罕森锋利的剑眉微微一动,顿了片刻,望少女粲然一笑,“我自有办法。”
兰昭儿似懂非懂地啄啄脑袋,目光下移,盯向了少年腰间那把朱雀金刀。
弯刃形如钩月,极品宝珠镶嵌刀柄,其上,神鸟的雕纹展翅欲飞,将灿然的金光淋漓反射,璀璨夺目更胜九天星辰,仿若天宫神器。
它的主人,曾与它一起,于千军万马之中探取敌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战乱,令一个鼎立大漠的部落:巴林,从此灰飞烟灭。
但也因此,加深了辽月国主宝岱王的忌惮。
正处于发呆的状态,少年沉沉的、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似乎饱含宠溺的笑意:“下车歇一会儿?一直坐着,屁/股会疼吧?”
少年的声音好听,兰昭儿半边身子一阵酥麻,如雪似的脸颊泛起了红,辩解道:“没多难受的,车上有软垫子。”
嘴上这样说着,行动却诚实,一手扶壁,拾阶走下了马车。
天很蓝,很高。或许是由于阳春三月的风光迷人,又或许,是出于对这位王子贵胄的好奇,草坡上聚集了许多年轻人,多着小鹿皮靴、羊毛坎肩,是与梁国迥异的衣装。
常言道:入乡随俗。兰昭儿亦如是。
流水泠泠,溪风忽如其来,千万朵顶冰花从岸边飞起,飘然如霰。
玉花飞舞之中,少女臂挽朱金色的披帛,静立于盈盈水畔,身段纤纤而玲珑有致,皎如朝霞、灼若芙蕖,美貌比之敦煌壁画上的神女更胜三分。
在场者皆为之一震。
春风裹挟着湿润的水汽,吹来了姑娘哼唱的民谣:
翻越西边的山岗,
驾驭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