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步入官场,慕子明依旧是那个心思单纯的笨小子,虽然办事能力尚可,但权利中心的尔虞我诈,他是一点儿不会,有时还会因为听不出别人的阴阳怪气,而搞得场面啼笑皆非。
然而,帝后二人对慕子明极是维护,所以狡诈和算计一般会自动略过他。渐渐的,或许是被那股清澈的愚蠢所打动,其他官员的关系都变好了不少。
比如现在,散值后,慕子明一视同仁地与同僚们道别,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回应,刚一跨出门槛,一团肥硕的饭团便朝他扑了过来,把他撞得往后一仰,差点儿摔倒。
“哎哟!”
“胖狸,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壮实?”慕子明堪堪接住了狸猫,捋着它的耳朵问:“嫂嫂和小婉姐呢?你个捣蛋鬼,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胖狸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瓜,爪子指向了皇后的宫殿。
“嫂嫂要我过去?”慕子明歪头问。
狸猫啄了啄下巴,表示:你猜的对。
时至十二月,积雪渐深,殿宇被白雪重重包裹起来。一人一狸在雪地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入殿前,慕子明脱下了貂裘,嘿嗦嘿嗦抖上几抖,以免将寒气带了进去。
淡淡的檀香云烟般萦绕,紫檀木的案几前,天青色狐裘的女人手执书卷,更显容色清艳,气度娴雅。
狸猫四爪并用地跑了过去,蜷成了一张圆饼,窝在江昭宁的身侧,黑葡萄似的小眼睛又闭上了,呼噜噜地打起了盹儿。
在此澄清一下,在众人的监督下,胖狸其实是减了肥的。但俗话说“贴秋膘”,夏天减的肉,秋天便长回去了,最后相当于白减。
见慕子明走近,江昭宁放下了书籍,望他笑道:“子明来啦?坐。”
女官装扮的林小婉从花鸟屏风后走出,指挥侍女送来热茶和点心,看上去对新的官职驾轻就熟。
“伯母的身子可无恙?”江昭宁温声问。
“二哥送来了许多温补的药材,我娘休养了一阵子,身体已经好上很多啦!”慕子明咧嘴笑道。
江昭宁脸上扬起了真心的笑,又问:“子明和同僚的关系可好?”
慕子明想了一会儿,“还行吧。就算有些人看不惯我,我也没办法呀......我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喜欢我。”
江昭宁噗嗤一笑,“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与木由处得来吗?”
慕子明急忙咽下口中茶水,“我们关系挺不错的,就是我与他说话,他时不时地会陷入沉默,可能是走神了吧。”
木由应该是没有走神的......江昭宁心里暗笑,估计是被慕子明的行事震撼到了。
“那孩子向来是个机灵的。你们都是景恒的兄弟,又在一处做事,如果遇到了分歧,也别急着挣个高低对错,记得要和和气气地商量。缺了什么物件,直接来我这儿讨便是。”江昭宁一条一项地叮嘱。
慕子明连连点头,“好的!”
江昭宁把玫瑰奶皮酥往他那边推了推,笑道:“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儿和我们一起用晚膳。”
酥皮糕点咬一口碎渣直掉,慕子明只好拿小碟接着,免得弄脏名贵的地毯。待沉浸式地吃完几块,微微抬起头,却见江昭宁眉心轻蹙,手指缓缓按揉着太阳穴,似是身子不爽。
“嫂嫂,你咋了?”慕子明用衣袖揩去嘴周的碎屑,含混问。
江昭宁换上了笑,“没事,或许是天气冷了,我头有些晕。”
慕子明眨巴眨巴小狗眼,“请太医来看了吗?”
“还没,这些天记挂着西沙寻人的事。”江昭宁垂下了眼帘,“明个再说吧。”
慕子明表情认真地说:“一定得看,我娘说过,切莫讳疾忌医。”
江昭宁失笑,“听你的。”
宁静的氛围中,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变慢了。
不同于此前的好胃口,用了一小块点心,江昭宁竟然有些犯恶心,小腹也隐隐传来坠痛感,打算去廊道上散散步,呼吸些新鲜空气,起身刚走了两步,眼前忽然一黑。
“姐!——”
慕子明吓得瓷杯掉了下去,茶水洒了一桌,连扑带爬地冲上去,十分主动地成为了垫子。
胳膊撞到了桌角,慕子明痛得嘶了一声,却全然顾不得自个儿,先扶江昭宁坐了起来,见她昏迷不醒,顿时悚然大惊,扯起嗓子大喊:“来人!快来人!”
......
天色苍白,厚重的云层遮挡了太阳,是个阴郁的天气。
侍从点燃了大殿中的火烛,投下的光影忽明忽暗,更为晦暗的高台,哈扎勒与阿鲁特分别跪坐在桌案的两侧,均是面色沉重。
案上,一封图纹古朴暗沉的书信静躺中央。贺景恒冷眼睨着来自南方的降书,嗤笑道:“这群狗贼,刀架到脖子上了,才知道装孙子。”
哈扎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