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黎觉得自己中毒了。
她怀疑这男人在汤里放了“见手青”。
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头顶的灯会既模糊又亮堂,还总是一闪一闪的。
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躺在床上,却觉得裙.底有水流经过。温柔的水波甚至漫过了她大.腿.根。
她皱了下眉,有点想从这水沼里脱身,动了动腿,忽然想起,她腿折了,不能动。
但是不能动为什么还能曲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想,她好像是一只成精的狐狸来着,不小心被猎人捕到。现在的情况是,猎人在她身下架了一口大锅。
那锅里的水,先是暖和和的,逐渐开始热热的,沸沸的,把她冰凉的身体一点点熏热。
热到一定程度,她便被熏落泪了。
泪水掉落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又换了,电灯胆的光变成了乳白色,云朵大簇大簇地朝她涌来,她抬手去摸,触手可及都是软绵绵的。
这是哪里?伊甸园?
极有可能。确实很像信徒描述里的天堂。
司黎又开始想,她果然是中毒了。不然她一个东方人,怎么跑到人家西方的地界了呢?
不过既然来了,就顺便看看吧。
门被推开的瞬间,她忽然一阵激动,激动地手指尖都跟着颤,热泪滚滚而落。
远处、抑或近处,似乎有人在柔声问她,要紧吗?
要紧。要紧。司黎想说,她觉得这锅里水太热了,热得快把她煮熟了。没看见吗?她身子都红了。
不过“见手青”中毒的人,一般分不清灵魂和肉.体,他们以为自己是真人,实际只是灵魂被困在躯壳里了。
所以她的灵魂在呐喊,躯壳却淡定地回答,没事。你继续。
司黎清醒地看着自己言不由衷,一拍脑门,得,放弃了。
还是进去看看吧,她的天堂。
哦豁。怎么会是这样的?
其实...还怪鸟语花香的。繁花锦簇,一团团地开着,都在微风中颤.巍.巍地摇晃。挂着的瀑布,哗啦啦地直流而下,冲刷着一垄垄肥沃的土壤。
垄指的是条形土岗,水流流经、没过的地方叫垄沟,而上面被浸湿的平台叫垄台。
她这天堂的土地还挺富余的,每一垄都紧凑地堆叠着,远远看不到尽头。
不过这种安逸美好的景象中暗藏了危机。
比如正在花朵上采蜜的蜜蜂,忽然露出了獠牙,狠狠地咬了一口花瓣。
司黎看见,心疼坏了,这花很脆弱的,它不能这么折腾,再咬两口就要坏掉了。
还没等她哄走蜜蜂,打开的门,又溜进一条响尾蛇。
蛇,她学英语的时候学过,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和魔鬼差不多是一个物种,花言巧语,能言善辩,经常引诱好人堕落。
所以她下意识想赶它出去。
不过这蛇,身体似乎极柔软,游移的速度又异常地快。它看见她挥手,便迅速地攀上旁边的皱.襞,随后又将自己隐没于万顷的沟.渠。
司黎便找不见它了,也驱不走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在这一方净土里搞破坏,随意地扭动将她平整的、灌溉着的土壤搅得一塌糊.涂,泥泞难行。
怪不得他们都管这东西叫撒.旦,它确实可恨。
司黎气得脸红,气得胸前起伏,最后又不得不求求它,快点、快点出来吧。
她这天堂一向保护得很好的,不能这么糟.蹋。
然而,那响尾蛇完全不在意她的祈求,司黎甚至能听见它尾巴奋力地摇晃发出“嗦嗦”的声响。
这可恶的蛇,它竟然还笑。
司黎哭得更伤心了。伤心地都忘了,她这其实是中毒了,都是幻觉呢。
真实情况是,男人觉得不对劲,走过来摸摸她的脸,关切地问,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司黎脸皮烧得滚烫,摇摇头,不打算解释。
说了他也不懂。
她刚刚打了一场硬仗呢。
呜呜呜,结果还输了。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