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轻舟的心落到谷底,可尽管如此,但性情使然,她还是快速整理了一下心情。
她慢慢地靠坐在古思淼的身边,将之前早已讨论过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告诉古思淼——这个终究发病了的男人。
“你叫古思淼,我是全轻舟,是你的妻子。”
“关于你的家庭,我们暂时放下不说。”
“现在主要是先让你知道你的情况。你,生病了,是墨海症……”
经过全轻舟的解释,古思淼了解到什么是墨海症。
墨海症初期的症状是失忆,但不同于其他失忆病症,它是将患者的记忆覆盖,如同包裹在浓雾中。它不是记忆区域的病理性受损,也不是患者精神上的逃避。
有专家形象地比喻,患者的记忆就如沉入一汪墨海之中,无论怎样搜索都无从寻觅。
然而,这也极其棘手而愈发令人忧虑。
一旦发病,症状会逐渐严重,最终令人丧失所有记忆,仿佛剥夺了这个人存在于世的证据。
有的患者,一下子失去所有记忆,认识到这点后,便陷入虚无之中,怀疑自己的真实性,最终选择自尽!
而那些熬过初期症状的患者,最后也很不幸。
因为随着时光流逝,他们的性情也会发生变化,原本温和谦逊的人将变得愈发暴躁,生活无法自理,还时常侮辱照顾他的亲人。
在极端情况下,患者会拉上最亲近的人一同共赴黄泉。
“发病时间因人而异。我们曾一起预测过你的发病时间,但目前来看,时间提前了。”
“好在之前我们就商量过,等你发病的时候,该如何解决。”
没发病前,古思淼不希望伤害到全轻舟,于是毅然决定参与罗愈主导的实验性治疗。
罗愈,罕见病领域的巅峰研究者,也是全轻舟的师傅。
而墨海症,被发现不满十年,因其症状与另一疾病极为相似。
初时,墨海症并未引起足够的关注,原以为它也是随着年龄增长而临头注定的灾难;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开始察觉到它正逐渐年轻化,并表现出愈发极端和诡异的症状。罗愈带领他的团队,细心观察着这些微妙的不同之处,并因此踏上研究之路,最终确认了这是个新型遗传疾病。
墨海症之罕见,造成可供研究的病例稀缺,从而导致研究进展缓慢,久久未有一套完善的治疗甚至缓解症状的方案。
好在不到一年前,罗愈的团队就研发出一套新型治疗手段,虽仅适用于刚发病的患者,但略有成效,值得一试。
“当时你听了罗老的介绍,决定发病后尝试参与这个实验。”
古思淼惊惶未定,大量信息突如其来,涌入他的脑海,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被慌乱的情绪淹没,显得更加不知所措。可不知为何,当他听到全轻舟说她是他的妻时,古思淼心绪平缓了许多,竟觉得本应如此。
“既然我发病前都已经下定决心了,那就去做吧。”
古思淼不是一个会犹豫不决的人,他擅长快速做决策。
“不过,这个实验要我做什么?会有危险吗?”
“不会是要我每天吃很多药,做什么记忆训练吧。我不想吃药啊,好苦的吧,咦,我没印象自己吃药过,怎么会知道是苦呢?话说,什么是苦啊?不记得了,不过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
古思淼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让全轻舟恍惚了片刻,差点误以为他并未失去记忆。
人还是那个人,还是她生命的根,她一生拥有的真实。
可是,全轻舟加入团队已久,见过不少病例,起初他们也如同毫无变化,但最终的情况异常严峻,惨不忍睹。
她不希望古思淼变成那副模样。
“还有,做实验的时候,你会陪着我吗?”
在全轻舟思考的时候,古思淼最后问了这么一句。
明明不记得她,他却下意识地希望她在身边。
全轻舟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搂住古思淼的腰,头埋进他的颈侧,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缓了一会儿后,才在他耳边轻声说:
“嗯,我会永远陪着你。”
仿佛被深情告白了一般,古思淼不自觉地脸红心跳了。
他隔着被子不敢乱动,只怕被瞧出异样。
可这单薄的被子遮掩不了什么,全轻舟一下子察觉到了。
于是,她用手指肚轻抚古思淼的颈窝、胸膛到肚脐;接着,她的手掌在水面上轻柔地拨了两下,而后掬水在手,缓缓地捧起水中月;不知过去多久,水中月吐出镜中花,花汁的馥郁之气溢满床单和她的手。
结束前,全轻舟的嘴轻触了古思淼海棠红般的脸颊、和那水光潋滟般的眼眸,默默抚慰了他的内心。
身为他的爱人,全轻舟知道古思淼现在一定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