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府西厢房。
“殿下,他会来吗?”裴楚绪问道。
云郯摇晃着手里的杯子,摇了摇头,“本王也不确定。”
云郯抬眼看向裴楚绪,“不如你来替本王分析分析,他会不会来。坐。”
裴楚绪看着云郯执笔洒墨,却迟迟没有坐下,屋内安静得可以听见裴楚绪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裴楚绪跪地俯身,“殿下恕罪。”
“何罪之有?”云郯没有抬眼,依旧在写着书信。
“臣……欺瞒殿下……”
“那你可知欺君瞒上是何罪?”
“论罪当诛。”
“那你还敢如此,好大的胆子啊,裴楚绪。”云郯眨着一只眼睛,将手中的毛笔对着裴楚绪,明明是一句平静的话却让裴楚绪顿时毛骨悚然。
经过片刻的宁静,云郯随即笑了起来,云淡风轻地说着:“本王不过逗逗你,这么紧张作何,莫非……你真的欺瞒了本王不是。”
“臣……”裴楚绪欲言又止。
“好了,本王也乏了,退下吧。”云郯说完便向床榻走去,裴楚绪见状只好离开了。
裴楚绪离开片刻后,云郯便传唤夏长风。
“殿下。”
“长风,将此书信送至驿站,越快越好。”
“是!”
云都,东方府书房。
“将军,三皇子已经如期抵达岭州,在流沙谷开井取水,彻底解决了岭州之患。”带着玄青色面具的男子向东方曜汇报道。
“还有……”男子犹豫了下,瞥见东方曜的眼神后又慌忙说道:“还有,朝中传闻陛下意欲将北川军权完全交与三皇子,包括岭州、衢州一带。”
东方曜的眼底流露着警觉和不安,嘴角抽搐了下,随后抚慰道:“仇恩,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先去休息吧。”
“是!”
仇恩回到了房间,手微颤着摘下了面具——面具下是尽被烧毁的皮肤,一双柔美的眼睛中透着嫉恨。通红的双眼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两道眼泪滴落在面具上。
夜幕渐渐散去,曦光伴随着太阳升出东海,阵阵微风从海上袭来。
“信与不信,全凭你来决断。不过从今往后,你们杨家的冤屈恐怕再也不可能洗脱,你的余生都要活在这份痛苦之中!”杨驰海躺在巨大的礁石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裴楚绪的话,任由海风吹打自己的脸庞。
杨驰海坐起,看着眼前广阔无垠的东海,顿时心里百感交集,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
一日傍晚,军营。
“驰海哥哥,快来啊!爹爹喊你了。”家中最小的妹妹用娇嗔的声音喊道,杨驰海笑着跑了过去,却看见父亲一脸严肃地站在军营前。
“驰海,你是我们杨家的长子,可你却没有尽到长兄如父的责任,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弟弟妹妹。作为人子,忤逆父母,这是其一。作为长子,带头逃训,这是其二。作为军人,违反军纪,这是其三。你,可知错否!”
杨驰海听后沉默不语,转身跪向身后的杨家军,“驰海知错,请父亲责罚!”
父亲紧抓着手里的军鞭,向杨驰海的后背鞭去,一鞭,两鞭,三鞭……杨驰海最后晕倒在了血泊中,恍惚间听见父亲颤抖的声音:“五十军鞭……将杨驰海抬下去!”
“驰海哥哥!驰海哥哥!”杨家小妹扔掉了手里的糖葫芦,哭着跑向杨驰海……
记忆拉至杨家军惨死的那日,硝烟弥漫,东海海域上一片战船残骸和尸体残肢,鲜血将蓝色海滨浸染成大片的深红,原本安宁美丽的东海彻底变成了尸横遍地的乱葬岗。
杨驰海小心地抚摸着身下的礁石,这一刻,脑海中仿佛又重现出那日杨家军旗屹立不倒的画面:残破的军旗在风中飘扬着,旗杆紧紧攥在父亲的手中。父亲跪坐在地,面朝东海,双眼被刺瞎,心脏处流干的血迹染红了银白色的铠甲。
杨驰海的眼泪不断滑落,牙关紧咬着,俯身跪朝东海,温和的阳光照抚在少年的身上,沉重的啜泣声徘徊在少年的身边。
深夜,孙府。
杨驰海翻墙而入,来到西厢房的门口,见四周无人便悄悄推门而入。
正欲关上门,一把剑刃便抵在了杨驰海脖子上。
杨驰海伫立在原地,微微侧过头,趁机逃离剑刃,二人打斗了起来。
片刻后,杨驰海便被身后的人擒住。
瞬间,房间内灯火通明,杨驰海眨巴了下眼睛,这才看清拿下自己的正是云郯。
云郯像是早有预料,随即收起剑刃,“杨海公子好兴致,竟夜闯知府县衙。”
杨驰海被调侃后,满是无奈,坐到云郯对面,“我也是没想到,敬王殿下深夜不眠,竟特意守在此处。”
杨驰海打开面前的一壶玉瓶,嗅了嗅,随即勾起嘴角,“想不到敬王你这酒酿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