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江荞对苏玺和老翁之间的恩怨其实不太感兴趣，但想到人之将死，这或许是苏玺最后的遗言，江荞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苏玺轻轻开口：“他是因我而死。”
他抬头看向江荞：“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可却无人知道，修无情道，并非我所愿。”
江荞蹲下来看他：“你师父逼你修无情道？”
“师父说我是个好苗子……”苏玺表情复杂，“无情道并不是人人都能修，若已入道者，需从有情再入无情，若尚未入道者，需……以情证道。”他语气艰难。
这里的情指的应当不是男女之情，江荞念头急转，旋即产生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师父逼你杀了养你长大之人，用以证道？”
疯了吧？
苏玺没想到江荞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他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江荞难以置信：“你师父真的疯了吧？他这样做，就不怕真养出一个白眼狼出来吗？”
毕竟连将自己养大的人都能杀，更遑论一个师父？
苏玺轻声道：“师父是为了我好。”
他说得认真，眼里没有半分怨责。
江荞无语。
她沉默片刻，说道：“你没有对他痛下杀手，于是你师父设计了一场意外，让他死在了你面前，还不许你救他，对吗？”
苏玺沉默。
江荞深吸了一口气：“你师父确实不是个东西，你到现在还没杀了你师父，你也挺不是个东西，但我觉得，最应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人，不是你，是你师父，我要是你，就会冲破心魔境，离开这里，出去以后杀了你师父。”
“毕竟死了的人回不来，你要因此丧命，那也太亏了。”
“……”
“不可能……”苏玺闭着眼，微微摇头：“我在师父身边三百年，他是真心为我好。”
“他待我恩重如山，哪怕、哪怕偶尔行事极端了些，也是真心为了我好。”
“哦，懂了。”江荞说，“你一边放不下过去的旧事，一边又无法责怪你师父，于是就只好自我折磨了是吧？”
江荞不仅不劝，还拱火道：“那你死吧。”
苏玺：“……”
见他不说话，江荞语出惊人：“诶，不过我是真觉得，你为了给你师父顶罪，这么折磨自己，真的没必要，要不然还是出去之后，将你师父杀了吧，惊鸿门门主换你做，怎么样？”
苏玺：“……你不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江荞挑眉：“大逆不道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只是给个建议而已。”
苏玺：“……”
江荞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反应，踹了他一脚：“你怎么还没死？”
苏玺：“……”
江荞皱眉：“你不会死不了了吧？”
苏玺：“……”
江荞有些烦躁：“你赶紧死，我还得去找人。”
苏玺：“……”
老翁离得越来越近，苏玺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就在老翁只有一步之遥时，苏玺撑着一口气，忽然暴起，一剑杀了老翁。
江荞：“！！！”
苏玺刚刚是在骗她？
不，应该不是，苏玺应该只是突然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关键时刻想通了。
苏玺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他有气无力道：“你说得对，最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不是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应该死在这里。”
江荞：“……”
行吧。
苏玺喘了几口气，强撑着爬起来，靠在江荞肩上：“扶我，我还能走。”
江荞：“……”
江荞有些犹豫，苏玺都不想死了，她到底要不要带他一起去？若是将他丢在这里，待苏玺离开了心魔境之后，会不会记恨她？可将他带走，他一心想杀姐姐，岂不是引狼入室？
“走吧。”江荞还在纠结，苏玺轻声催促，“我不会连累你的。”
江荞半信半疑地看着苏玺，苏玺语气平平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能护着你。”
江荞：“……”
看在这句话说得还像人说的份上，江荞还是带上了苏玺。
她深吸一口气：“走吧，但我不会帮你杀了姐姐的，你最好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
苏玺沉默片刻，轻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荞一顿，面无表情地将人摔在了地上。
他还是死在这吧。
-
同一时间，另一边。
纪芷蔓挥舞手中的长剑，将眼前的“纪由”拦腰砍成了两半。
她喘着粗气，半弯下腰，表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