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在其上漫延开来——
前几日和姬发打架时撞在了墙上,他原以为没这么重的。直到他借着水中倒影,看到肩胛上一片重色,才知道大约是比往常严重一点。
经了几日的恢复,原先的绛红已经转为紫色,边缘处隐约发青。
清凉的药膏敷在他隐约发热的淤伤处,缓解了肌理的痛楚。苏全孝在他身后,一边涂药,一边絮絮叨叨许多无用的话——
苏全忠从前告诉他,有伤要及时治;苏妲己给他阿兄上药时手下不知轻重,叫苏全忠疼得龇牙咧嘴;苏护也曾教过他们兄弟二人如何止血接骨......
崇应彪听着犯困,可并不觉得苏全孝烦,更没打算让他闭嘴。现在,崇应彪可以确定自己不恨苏全孝,也并不讨厌他,只是有时候觉得他有些聒噪。但没关系,总还是比从前只有北风呼号的雪原强些的。
苏全孝说着说着,崇应彪都知道了这药膏是殷寿之女殷郑给的。至于原因,是她前一天从树上掉下来,恐怕是砸伤了苏全孝。
果然,殷郑是殷郊的妹妹的确是有原因的。崇应彪想着,可这药毕竟是她给的,也算是承了她的情。更何况,殷郑也算懂事,未曾到他面前来惹人烦。他心里觉得殷郑不像她阿兄那样讨人厌。
........
可这并不意味着崇应彪会愿意掺和殷商王室的纠葛。
避祸乃是人之本能,更何况事不关己。
“太子说见食人妖狐入摘星楼,忧心大王被狐妖所伤,竟带剑入鹿台。”姜文焕满面焦急,“我等为王家侍卫,非召不得入内。夜深了不敢惊扰王后,还请公主入鹿台劝谏。”
借此机会,崇应彪默默退回人群之中。可他的目光仍旧落在殷郑身上——
他也想知道,这位常年不为人想起的公主对她阿兄做出的蠢事,又将作何打算。
殷郑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慌乱,更没有一头撞进鹿台。相反,她有些太过平静了——
她昂首去看摘星楼顶那处隐约的火光,久久不语。
以至于姜文焕都开始替她着急了,甩开匆匆赶回来试图拦他的鄂顺,又唤殷郑一次,“公主?”
殷郑昂着头,微微合上双眼。崇应彪看到她略显消瘦的肩膀耸起,复而落下。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昭示着她内心中的犹豫与无奈。
崇应彪在夜色里笑了起来,他觉得着实有趣。
原来,这对王家兄妹也不过如此——比起她兄长的安危,殷郑的脑子里明显更知道何为“非招不得入”是什么意思。
她既不愿违抗王命,不愿触怒她父亲,又不愿在诸位质子面前露出软弱退缩之色。
殷郑就像是给人架上神坛的普通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拢着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私心,一边又想装出庄严的样子让世人朝拜......
正当崇应彪思考着要不要给她添一把火时,殷郑却突然抬手除去钗环玉饰,只一身素衣朝摘星楼缓步走去。她走得很慢,像是身上背了千斤的枷锁——小小的身影穿过鹿台的正门,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崇应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某个瞬间,忽然觉得殷郑有些像她母亲姜氏。
......
摘星楼高百尺,近寒宇。能闻天语,可知天命。
殷郑用颤抖的手扶着栏杆,一级一级爬上摘星楼时,只觉得心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出来了一样。她尚未从狐妖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就又被姜文焕推至另一处解决问题。
就在方才,殷郑在心中痛斥自己为何不直接回寝殿。今夜妖狐作祟,鹿台门口的喧闹大半是与之有关。自己非要来这门口瞧上一眼,是何苦来哉?
身为殷商公主,殷郑太过明白鹿台的规矩——男子卸甲胄兜鍪,佩剑武器;女子除钗环配饰。有违抗者,视同行刺谋反。
姜文焕请她上摘星楼自然不是为了狐妖之事,而是去保殷郊的。
可她一想到阿兄之前所作所言,和她父亲沉沉的目光便觉得害怕。若是殷寿非要降罪于殷郊,她又要如何劝谏?她不是母亲,父亲是否能听她一言?
殷郑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在想要不要去请母亲来。可思虑片刻又放弃了——
她自己此时已经背上了擅闯鹿台的罪名,实在是无须再拉上她母亲姜氏。更何况此时让母亲置身事外,她与阿兄还能有最后一重倚仗。
透过楼宇的雕栏,殷郑自其间窥见月色——阴云已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向楼上走去。心中默念着,
“为子女,劝父母;为人妇,谏夫君,不可阿意曲从,陷其不义......”
她记得姜皇后时常教导她劝谏之事,可殷郑长到这么大从未做过——凡是有她母亲挡在前头。
如今......但愿她不要让母亲失望。
殷郑来到摘星楼内殿时,殷寿正持剑痛斥儿子的忤逆之行。瞧见殷郑时,他不悦地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