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业火,断囚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纣王携侧妃苏氏祭于祖庙。大司命斥苏氏乃狐妖以惑王心,废太子郊以绳缚身,欲醒父心。然纣王哂笑之,讽比干心比常人多一窍,可显诸邪,何不剖而验之?大司命默然,须臾后,竟许之。
苏氏化妖,而纣王不以为意——
‘祖宗何在?何唤而不应乎?’
后遂排烛,焚祖庙。
大司命亡于祖庙;废太子获罪下狱,以待斩首之刑。
叔父惨死,兄长下狱,西伯侯认罪被贬的消息传到殷郑那里时,她正在安排闻太师回朝的大典——自从母亲去世后,内廷一应事务便全都交到了她手上。
原本殷郑想借闻太师回朝后城门大开的间隙放走兄长,却不想竟横生祸事。如今,这计划也是废了。她必须立刻见姬发。
殷郑披上斗篷,直奔演武场。
前往东方旅营帐前,她特意经过西岐的营帐,装模作样地询问姜文焕身在何处。姬发见到她,心领神会。而殷郑在和姜文焕说了些无足轻重的内廷事务后,就转身跑向马厩——她一路上左躲右闪,绕远避开了北方旅的巡营侍卫。
天色阴沉,秋风卷着土腥气灌进昏暗的马厩中。
殷郑是在草垛后找到姬发的。少年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完全没了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甚至来不及埋怨他和兄长的莽撞,急切而笨拙地翻过草垛,蹲在少年身边,
“我听宫人的口风说,兄长三日后行刑。这三日里——”
“公主,”姬发打断她的话,“殷郊在被带走前叮嘱我,让我送你离开朝歌城。”
殷郑愣了一下,随后气得差点笑出了声。
“你怎么送我走?”少女的眉尖紧蹙,俏似母亲的柔和眉眼处也生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戾气来,“我走了,四方城门处必然严加看守——你想着如何救我兄长出去?”
“姬发,你和王兄贸然行动闹出如此结果,还嫌不够吗?”
年少的公主压低了声音,可字字紧咬的语气却能听出极度压抑的怒火。姬发望着她,只得缄口。
从前那个低眉顺目、只能跟在殷郊身后的女孩已经消失了,面前这双泛着怒意的杏眼也显得有些陌生。
看着面色凝重的少年,殷郑似是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他此时怕是既担心父亲又忧心殷郊,定然是心焦不已。加之他们二人从前并无多少交集,要他事事都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恐怕也是过于强求了些。
于此,她只得叹了口气,低声道:
“也怪我,我该更早些告诉你我的计划的。”
那一声轻叹淹没在朝歌的秋风里,姬发听到她低声对自己说:
“姬发,你可以相信我的。”
静默在阴暗的马房中弥散开来,姬发莫名想起初见殷郑的时候——那段记忆极为模糊,是在他刚到朝歌时,与崇应彪打了一架之后。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等待着尚为王子的殷寿。
他率先见到的是姜王后,而躲在她身后悄悄探头的,则是年幼的殷郑。
姬发这才发现,他对殷郑的印象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恍如淡淡的月色,零落在朝歌城的阴影里。
他大部分的记忆,其实都来源于殷郊日复一日的诉说。而那其中,包含着委屈与无奈。好友的情感早已不知道何时融入了姬发心中,以至于时至今日他才发现:
关于殷郑,他并没有多少源于自己的感受。
从前的嫉妒与怨念是真的,如今......
姬发抬起头,兀地撞入殷郑清亮的眼睛里——
年少的公主静静地望着他,可眼中的急切与真诚并不作假。似是欲言又止,生怕扰了他的思绪。
姬发微微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他想到殷郊的嘱托,心中更多了几分愧疚。他在信任与怀疑之间游移不定,可殷郑抢先开口了。
“姬发,我知道你很难信任我。”她迫切地朝他身边挪了挪,凑近了他的脸,“我可以先想办法送西伯侯出城以表诚意。”
干草的气味被一阵花香冲散,只见殷郑倾身在姬发耳边絮絮低语。语毕时,少年的眼瞳骤然放大,他不可置信地扼住少女的手腕,
“殷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是姬发记忆中唯一一次见到殷郑的笑容,柔和而又明媚,胜过日光拂过西岐金黄的麦浪。
“自然知道。”她甚至带着几分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有迎闻太师回朝的公务之便,两日后可用马车送西伯侯出城——”
姬发见她有意岔开话题,顿觉气急,不觉更近了几分。气息交叠间,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双明亮的眼睛暗了下去,殷郑在沉默片刻后轻声开口道:
“‘王亡于血亲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