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故夫妇，初无读书，亦不通何道，而谓人立可坦然，无愧王氏。
弘德八年，二月初十记注”
——《幽篁起居》建宁·玖注
“主上，我们派去广陵的人传回信来。建宁布庄进的布匹都是广陵王家的。”燕靖予说着，将账本递给江寂，“这账本是他们誊录下来的。”
江寂接过账本：“王家有没有什么问题？”
“王家在广陵也算富甲一方，可他们产出的布料大都运进了建宁，面上的产业只有布庄。这账本也只是布庄的账本，邓野和韦勇都有大笔银两入账。”燕靖予答着。
“有没有可能王家除了布庄暗地还有别的产业？王家可能还有一本真正记录银两出入的账本。”傅寒卿抬头看着江寂。
她记得史料记载南朝官员富商私下敛财的手段层出不穷，其中为了抹平账面都会有阴阳账本。
这种风习直至弘德九年沈氏一族被查抄，天子震怒，重罚了许多官员，这才稍稍清明。
可惜没多久，边塞守将便起兵谋反了。再往后，就是战火纷飞了。不过这些都是往后的事情了，她也未必会待到那个时候。
“不排除这种可能。”江寂翻着手里的账目，紧蹙眉头，“邓野和韦勇上一次入账是一个月前。”
“那就是赈灾款下拨的时间。”温延之点了点头，似在思索，“数目对得上吗？”
“属下已派人查证。”
“他们入账共四百三十两白银，赈灾款实缺的应当比这笔数目还要多，直接查有多少银两落实。”江寂吩咐着，手指将账目往前翻，目光落在其中一页的名字上，屈指轻叩桌面，“刘斐死前任的是何职？”
“建宁县令。”温延之见他神情有异，隐约猜到了什么，“刘斐与此事也有关系？”
江寂将账本递给他，面色难看。刘斐于去年病逝，朝廷一直未安排新的县令任职，所以建宁事务都是邓野和韦勇在管。
“刘斐于十年前任职建宁县令，正值壮年却在前年病逝，莫非……”温延之看向江寂，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这个刘斐只怕是被人灭口了。
傅寒卿也听出了他们的言外之意：“那他的家人呢？我们如果能找到他的亲眷，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若刘斐死于非命，那他的家人恐怕也难逃一劫。”江寂摇了摇头。
半年时间足够斩草除根了。
“主上，外面有人来。”阿沅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指着门口喘着气，“说是韦县尉的……阿爹阿娘！”
江寂将账本递给阿沅：“放到女公子房里，你在那儿守着。”
阿沅接过账本下去了。
“阿燕，将人带进来。”江寂示意。
“韦勇这个时候叫他阿爹阿娘来做什么？”温延之着实是想不通，“是来打苦情牌，还是有什么别的谋划。”
“韦勇莫非是知道梁娘子昨日来过，所以猜出我们查到他们身上了？”傅寒卿猜测。
“若他们知道了，现在应是忙着将账面抹平，把事情遮掩过去，不会主动凑上来的。”江寂眉头紧锁，猜不透他打的什么算盘。
“主上，人带到了。”燕靖予带了两个人上来，瞧着都已是过耳顺之年的老人了。
韦父着了一身粗布衣衫，看得出已穿过很多年了，但还是洗的干净。他脸上布满了皱纹，面色黝黑，很显然是常年劳作的人。
韦母的衣裳倒是新些，却也是粗布麻衣。显然是哭过了，眼睛肿得像核桃，也不知是怕是急，身子不住的颤。
“草民向大人请罪！”韦父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面前，韦母也跟着跪下伏倒在地。韦父将一本册子从怀里拿出，“大人，这是韦勇那竖子这些年受人贿赂，搜刮百姓，私吞赈灾款的证据！”
江寂垂眸看着他，声音冷淡：“老人家若是想为韦县尉求情，便请回去吧。”
韦父将册子放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哐的一声巨响，傅寒卿见这幅场面一时傻了眼。
“老人家……！”温延之喊住他想要制止。
傅寒卿噌地一下站起来，双手紧紧握拳。她想着，这韦勇简直枉为人子，竟可以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不惜叫自己的阿爹阿娘下跪磕头为自己求情。
可下一刻她听到韦父说的话，却愣在了原地：“草民今日，是要状告建宁县尉韦勇。韦勇这些年来欺压百姓，甚至私吞了朝廷下拨的赈灾款！大人，火灾以来，建宁许多百姓都吃不上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您定也是看见了的。”韦父抬起头看着江寂，被发拊膺的控诉，“求大人，还建宁百姓一个公道！”
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皆是因为这些贪官污吏。
韦母也抬起头，脸上老泪纵横：“是民妇教养出了这样一个竖子，叫他做下这样丧尽天良的孽啊！”她拄着胸口，哭得痛心绝气，“大人啊，求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