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璎璃望着半块银子不语。
看来生来高门贵女,骄纵如天边月的长姐也开始琢磨背地阴人的玩意儿了。这教坊司,还真是染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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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消融后,一天比一天暖和。
元宵节的夜里,却又倒了寒,教坊司病倒一大片,其中就有奉銮大人。
陆璎璃得知这个消息是在第二日,这日又轮到奉銮大人亲自授课。
她们几个在乐室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吴司乐遣人叫她们换着上琴课时,才知道徐奉銮夜里受凉,喉疾发作,要休几天不能上课。
练琴的时候,陆璎璃算日子,她们进入教坊司四五天了。但除了第一天她和陆琬容两人在花楼亮相,后几日都被关在后/庭练琴跳舞,再也没机会见到娘子之外的客人。
距离开张的日子愈发接近,被困在后/庭,陆璎璃也有些迷惘。
心绪不宁,指尖就不稳。
一道板子重重敲在她的案上,惊得她抬起头来,琴弦“铮”地破了音。
吴司乐擎着板子,厉声斥道:“你在想什么,一连弹错了三个音。”
陆璎璃连忙从琴前起身,跪坐在一旁,双手向上伸出。吴司乐出了名的严苛,这罚终也轮到她。
“璎璃知错了。”
竹板打在手上,疼得陆璎璃眼眶瞬间红了。
但不能出声,她咬着唇硬熬过三下,收回来时掌心火辣辣地灼痛。
“阿璃在担忧奉銮大人,大人上回课喉咙就不太舒服,这次怕是更重了。”
上回奉銮大人的课上,陆璎璃细心留意到徐奉銮的茶盏里是胖大海。
徐奉銮在这批新人娘子对陆璎璃印象最好,只因她课后会特特寻自己修正错误。
吴司乐也曾是徐奉銮的学生,能察觉到恩师对陆璎璃的高看。她自己初见陆璎璃时,也为姿容艳光所喟叹,但她知道恩师并非只看皮肉的肤浅的人,因此徐奉銮的肯定更为珍贵。
吴司乐闻言脸色稍霁,淡声道:“既然担心,下课去看看大人。”
“诺。”
琴课后,陆璎璃问厨房要了蜜饯,叩响徐奉銮的门。
徐奉銮和她们不一样,他是礼部正九品的宦官。即便只负责礼乐教学,不掌经营,也比她一个不露面的深闺庶女认识的人多。
或许,能打听到外头的风声。
徐奉銮半靠在榻上,哑着嗓子,“进来。”
陆璎璃行礼,见只有徐奉銮一个人,微微诧异。
她触了触桌上半碗药,碗壁有点凉,连忙走到铜炉前,拨燃银碳,继而将瓷碗放置炉顶。
不一会,药碗上丝丝冒着热气。
陆璎璃双手捧着热药到徐奉銮面前。
“大人,凉药不利于病。”
她忙前忙后,徐奉銮看在眼里。
接过药,他说:“难为你有心,风寒或会传染,你快走吧。”
陆璎璃摇摇头,候着徐奉銮喝完药,递上蜜饯。
她知道不宜引他说话,便静静给他按捏肩颈。
此后两日,陆璎璃下课后就会提着蜜饯去徐奉銮屋里。
别的娘子都笑她功利心重,资历老的还说:“谁不知道奉銮大人醉心曲艺,想在教坊司找大树乘凉,巴巴地讨好他,那肯定是找错人咯。”
一连三日,徐奉銮不再劝她走,喉疾转好,时不时和陆璎璃说两句话。
他指点两句陆璎璃唱的曲,突地在唇边攥着拳头咳嗽。
陆璎璃递上帕子,关切道:“大人喉疾这两日不是好些了,怎么又厉害起来?”
“老毛病,无妨。”徐奉銮收起帕子。
陆璎璃同前两日一般,给他揉捏寒腿。
良久,他眼底隐隐有不忍,温声问道:“阿璃可识得傅明琅?”
陆璎璃惑然望他。
许久不曾听到傅明琅三个字,好似已过经年般久远。
傅明琅是工部侍郎的三公子,是傅侍郎续弦夫人所生,家中极为疼爱。
陆璎璃如何能不识得,这位傅三公子正是同她过了文定的未婚夫。其实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只两家安排隔着帘幕见过一面。
年前传来大选的消息,如今几位有望夺嫡的王爷未成婚,薄氏恐她占了陆琬容的前程,匆匆替她选了一户不上不下的夫君。
傅侍郎家三公子京中的名声也是不错的,虽没有功名,却听闻性情温和,家中受宠。
过小定前,两家人安排在定安侯府水榭里见一面。隔着重重珠帘,陆璎璃见过傅明琅本人,确是芝兰玉树的温润公子模样,着雨过天晴的颜色也不觉突兀。
能寻得这样一门亲事,陆璎璃已觉得薄氏不算刻薄了。
罚入教坊司前,嫁衣也已缝制大半。
陆璎璃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