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到兵判大人的名头,贞香几日心神不宁,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画工的近况,于是便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写信给桂月坊。
忘忧在一旁为贞香研墨,信里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好奇地问道:“小姐,您在给谁写信呢?等写好了,我去给你送信。”
贞香该怎么告诉她,她在惦记着心上人啊。
信写好后,她不放心让忘忧一个人去驿站送信,总要她自己亲手交给驿使,看着驿使出发了才安心。过了晌午,她封好蜡印就出门了,忘忧跟在她的身后。这几日她见小姐忧心忡忡,茶饭进得也不多,本来还担心着小姐,现在能出门,心想热闹的街市或许能纾解小姐心中的忧愁吧。
驿站在城南城北的交界地带,她们要走上一阵才能到。贞香穿过街市,头顶披盖着衬裙,忘忧则兴奋地感受着街市上的热闹。
突然,一泼皮大汉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忘忧吓得赶紧躲到贞香身后。
“这不是我家小草嘛,你娘死后,二叔找你找得好苦啊。快跟我回家去!”
来人竟是忘忧的二叔。忘忧在贞香身后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袖,贞香能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发抖。侧身轻声问道:“忘忧,这可当真是你二叔?”
忘忧颤抖地声音回应着:“小姐,小姐,我求您了,请不要赶我走。他是我二叔不假,但他霸占我爹田地,变卖输光了,还要把我卖到百花坊去,小姐,求求您。”
“别废话,你爹娘死了,你就得听我的。”大汉蛮不讲理地想从贞香身后把忘忧抓过来。
“你这败德辱行的无赖,休要在这里逞凶斗狠。小草我已经买下,银两早已用来安葬她的母亲,你有什么资格抢我的人。”贞香揭下盖在头顶的衬裙,毫不客气地反击。
“好厉害的小娘子啊,既然你不肯放她,看你这么标致,那你们俩就一起跟我走吧。”大汉一脸色相,贞香对他嗤之以鼻。
贞香的父亲,原是男寺党的头目,她自幼跟着父亲到处表演,不管是两班老爷抑或是市井无赖,她都见多了。也正是父亲的教导,养成了她不畏不惧的性情。
贞香还要赶在驿使出发前把信送去,所以更不愿与这无赖争执。她牵着忘忧,想从大汉的身侧离开,结果这无赖不依不饶,左右阻拦。
“你这是要干什么!”贞香厉声呵道。
“要么留下她,要么留下钱,要么……你跟了我……”这无赖刚伸出手去,想要逗弄一下贞香,贞香赶紧退步躲闪。就在这时,一个白衣少年疾步冲上前,一把抓住无赖的脏手,用力扭过他的后背,无赖疼得哇哇乱叫,跪地求饶。
少年道:“青天白日,你这禽兽竟然跑出来祸害人。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你以后要是再敢来招惹她们,我就扭断你的胳膊,打断你的狗腿。”
无赖唯唯称是,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少年回头,他认得忘忧。忘忧也霎时认出了他,感激地几乎要跪下了。
“小姐,您没事吧。这无赖日后定不敢再来骚扰了。”少年说道。
“多谢您相助,向您行礼了。”贞香礼貌地向少年行礼致谢。
“小姐,可还记得在下?”
忘忧插话道:“小姐,这是前几日来院里寻鸟的公子啊,您还记得吗?”
贞香这才抬起头,正眼瞧着对方。眼前的少年英武不凡,身材硬朗,脸上洋溢着一种自信和真诚。但是,贞香没有忘记,他是兵判大人的儿子。
少年直视着贞香,这面孔,这姿态,惊为天人。从那日惊鸿一瞥,他魂牵梦萦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了,这不是做梦吧。
贞香不愿多作停留,这一耽搁,恐怕误了寄信的时间。她再次称谢后,便要离开。
少年急忙道,“上次匆匆,还未来得及自报家门,在下柳望峻,恳请小姐告知芳名,我们也算交个朋友。”他一时语迟,不知道这样问是不是太冒昧,他担心小姐会认为他救了她们主仆,就合该问得姓甚名谁。
“贱名不足挂齿。今日多亏了柳公子相助,他日有缘,再行谢过。”贞香落落大方,心里确也不愿与这官家少爷多有来往。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贞香离开的背影,这一次,他是真的被这不卑不亢的女子所打动了。
好在贞香还是赶在驿使出发前到了驿站,将信交出去后,她又连问了几个问题,诸如信几时能到汉阳,若有回信,几时能到开城。驿使一一解答了她的问题,便带着开城人的牵挂惦念,往汉阳去了。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