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轮新月半挂在天际,朦朦胧胧的,绵软的月光静静地洒满中庭。李沅素衣散发,端坐在黄花梨木妆案前,浓厚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轻柔地覆盖在她柔软的肩上,垂至后腰,伴着沐浴后浅浅的清香,美丽而高贵。
“娘子是在担心太子殿下吗?”木槿手中拿着葛布帕子,轻轻地一下接着一下的给李沅擦拭着头发。
“嗯”
就在木槿以为娘子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嗯”了一声后,而后垂下眼帘自顾自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
正月还未过完,天依然冷得刺骨,凛冽晚风在小轩窗外呼呼作响,安嬷嬷挑开门帘的一角走进了屋,手里提着个红酸枝八仙食盒,她穿过层层纱幔直径朝李沅走来,一脸含笑的道:“婢子们煮了些安神汤,娘子也喝上一碗吧,压压惊。”
李沅看着安嬷嬷从食盒里端出来的像汤药一样的东西,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儿,想来今日都吓得不轻吧! 她轻启朱唇,看着安嬷嬷和木槿道:“好,待会你们下去也都喝上一碗。”
她接过安嬷嬷递过来的安神汤慢慢饮下,然后从圈椅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压皱的寝衣后转身朝床榻走去,“夜深了,都去睡吧!”
安嬷嬷把手中的汤碗递给木槿,低声道:“木槿,你回去睡吧!今晚我来守着娘子。”
她一边说一边往次间的储物箱走去,从里边抱出姑娘们平日守夜用的被褥,并把它们放在李沅床边的脚踏板上铺好,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李沅一阵恍惚,她好似又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每天晚上她睡床上安嬷嬷睡踏板上,给她讲故事哼童谣哄她睡觉。
安嬷嬷整理好被褥抬头看她,轻声笑道:“娘子可能不记得的了,您小时候也是奴婢哄着睡的呢!”
李沅当然记得,她生母走得早,一岁多的时候就被当时还是闲散王爷的父亲抱到母亲房里,那时母亲也将将从父亲身边的一个孺人晋升为王妃,就这样她成了王府主母膝下的第一个孩子,白天她跟着母亲读书习字,晚上安嬷嬷就陪着哄着她睡觉。
只是后来她慢慢的大了,母亲说安嬷嬷要管理她院子,繁忙得紧;因此,她只能由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们陪着睡觉,渐渐的也就淡忘了这么一回事。
现下想起这些,恍如昨日 。
李沅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不记得了呢……只是这踏板过于窄小了些,不宜翻身,嬷嬷不妨去软榻上安睡?”
“不用,奴婢就想挨着娘子近一些,娘子放心睡吧!奴婢在这守着呢。”安嬷嬷放下床头的帐幔,低声哄着,心里想的却是:我得离娘子近些,万一外面那群用鼻孔看人的禁军冲进来了怎么办。
木槿静静的瞧着,看来这里是不需要她了,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夜,静悄悄的,外面隐隐传来水滴石岩的声音,滴滴答答,滴答,滴…答,清脆入耳。
李沅心口一惊,猛的坐起身来,放眼望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伸手向前面探去,什么都没有,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正焦急无助时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笑,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谁在那里?”
却无人回应,渐渐的说笑声越来越大,宛如就在她的耳边。
李沅害怕得全身发抖,一个劲儿想往后退,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她的去路,转身一看,又惊又喜,她看到了一个女子,身形好似母亲 ,她急忙伸手过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转眼间,母亲的身影就消失在白雾里。
回头,她又看到一个男子模样的人形,好生熟悉啊!雾蒙蒙的就是看不真切,李沅爬过去,想要追上他,问问他这是哪里?可是,她追不上,眼见男子渐行渐远马上就要看不见了,她嘶哑着嗓子,不停的喊:“别走,你别走,你们都别走。”
可是,不管她怎样呼喊,就是没人回应,耳边传来的依旧只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喊得累了,她便躺在冰凉的地上,蜷缩成一团,把头埋进臂弯里低声抽泣。
“娘子,娘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沅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是那么的急切难安,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眸,她看见安嬷嬷正跪在床前,用帕子擦拭着她早已被汗水浸湿的额头,见她醒来脸上神情又惊又喜。
“谢天谢地,娘子您终于醒啦!方才您一直在哭,一直哭,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您,正寻思着要不要去请示太子妃殿下,找个太医过来看看。”
忽而醒来,李沅意识有些恍惚,身上的寝衣也早就被汗水浸湿难受得紧,梦中的余悸令她心神不定,平复良久才开口,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母亲今夜恐怕也难以入眠,还是不要去打搅她。”
李沅素来这副德行,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也不喜欢别人来麻烦她,安嬷嬷对此也只能叹息一声,起身拿来新的寝衣给李沅换上,又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到她手里,“娘子做了什么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