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闯入声响,荆旭直一瞬回头,见朱鸿雁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眸光愈发沉郁,转过头,让於雪尘轻轻躺平,仔细盖上衾被,然后倏然起身,缓缓走向朱鸿雁,神色沉静如水。
女孩仰面躺下的时候,朱鸿雁已然发现,她的双手十指,均包裹着厚厚纱布。
他是公门中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有受过拶刑的人,十指才会这样包裹伤口。一瞬间,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干涩得发痛,目光直直瞪着荆旭直,顾不得什么礼节,一字一顿,咬牙问道:“六出,她,这是怎么了?”
:“六出,需要休息。”荆旭直眸色幽黑,声音低缓:“你随我来。”
两人走出门口,荆旭直反身将门关上,一直走到院中,站定转身,脸色隐隐铁青:“六出,在办案之时受了伤……”
:“办案之时?她的双手分明是受了刑讯之伤!”想到十指连心之痛,朱鸿雁眉头紧蹙,怒火顿起。
於雪尘被皇令强征到御察直使司,才一月有余,竟会受到重刑摧残,简直让他无法置信。刚刚,那阵撕心裂肺的惊惧哭喊之声,令他至今胆颤,更觉此事蹊跷:“荆大人,六出进入御察直使司,就该受你庇护,她,究竟为何会受如此重伤?”
:“是我一时疏忽……六出的伤势,太医院御医已来诊治,这件事,我会给六出一个交待……她受的委屈,我会一一替她讨回……”荆旭直声音沉静到可怕,说出的每个字皆寒若冰冻。
:“委屈?荆大人,您可真是轻描淡写!”此时此刻,朱鸿雁再老实,也已经想通,於雪尘确实是个女孩,想到慈海寺时她的样子,娇倩明媚,宛若皎月光华,如今,竟在皇城之中遭受拶刑,重伤昏厥,气得肺都快炸了。
荆旭直始终静淡的语气,更是让他愤恨不已:“六出在狭里巷,受尽万千宠爱,从来没人敢动她分毫,可是一到皇城,进了御察直使司,竟然遭受如此摧残。荆大人,如果你不能护住六出周全,就让她回到狭里巷。”
荆旭直一时默然,面沉似水,似是无可辩驳。
朱鸿雁目光似刀剑般扎向荆旭直,声音冰冷:“今日,朱某是受六出义父之托前来探望,如今也能以六出义父之名,即刻带她回去,朱某不能眼睁睁看着六出在此处受摧残!”
他自小视於雪尘为师弟,万般疼爱,如今不管她是男子还是女子身份,在他心目中,於雪尘就是他的亲人,看见她受苦,比他自己受苦还难受。他生性耿直,一念至此,不再有二话,身形一动,准备冲入房内,即刻将於雪尘带走。
:“ 等等!”荆旭直一伸手,牢牢拦挡住他,神情恳切:“如今,每过两天,御医都会替六出诊治伤情,她所用的外敷药、内服药,均出自御药房,回到狭里巷,她受不到这样的照顾,你心疼六出,这段时间就让她留在这里,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替她疗伤。请相信我!”
朱鸿雁脚步一滞,荆旭直寥寥几句话,让他瞬时冷静:如今,於雪尘是在接受御医治疗,与天子同尊,这样的照料,自是狭里巷无法给予的,他再愤怒,此刻也要以她为重。
而且,他有种感觉,这位右都使大人,身心也正经受着重重苦痛折磨。
荆旭直神情沉郁,语气恳切,眸眼之中深蕴内疚之色,让他一时没了方向,原本还想好好刺痛他几句,话到嘴边,终是隐忍下来。神色转变几瞬,心中牵挂於雪尘伤情,脱口而出:“我要去看六出!”
荆旭直薄唇轻抿,微一摇头,低声解释:“六出如今每日服药,要睡足十个时辰,御医交代,此法疗伤愈合最快,因此,尽量不要打扰到她,过得半月,待她恢复一些,我会去府衙传信,你再来看她。”
朱鸿雁一听,怒火又起,荆旭直这样说,自是有道理,但是,他心疼於雪尘,心中愈发不快,深深剐了荆旭直几眼:“六出受此重伤,待会我回到狭里巷,她义父问起近况,我自然要告之详情……”
:“此事涉及重案,暂时不能外传,你是公门之人,希望能够体谅……”荆旭直声音重又回到清冷。
朱鸿雁冷哼一声:“荆大人,是要让我欺瞒秦总把头……”
:“待此案了结,我自会去狭里巷一趟,将是非曲直向秦总把头解释清楚,此刻,希望你能多担带一下……”荆旭直语气真诚。
朱鸿雁一时心情复杂。
荆旭直做事向来思虑周全,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一番对话下来,他句句在理,朱鸿雁也是无可奈何。
他原是兴冲冲来见於雪尘,如今忽然闻知这些,既心痛又心焦,真是苦闷不已,郁然说道:“于公,我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于私,此事我绝不会罢休,希望荆大人能够照顾好六出。这段时间,只要有空,我就会来看她,我不会打扰她,只要远远看上一眼……六出是我师弟……不,我师妹……我……必须知道她确实无恙……”
荆旭直思忖一瞬,微微点头,他知道朱鸿雁与於雪尘自小以师兄弟相称,感情非同一般,如今朱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