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又到头,云月穷岁尽前,家家户户皆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
腊月二十四,除尘日,练家上上下下奔忙着。
翁莫端坐在书案前,一笔一划地临摹着拓跋赫苍的字,边写着,眼神边往外瞟。
府中人影绰绰,忙得不亦乐乎。
翁莫见状,立马放下纸笔,卸下发髻朱钗,换了一身麻布灰衣后又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尘,于忙乱中,轻手轻脚地跑出了练府。
那说书人告诉翁莫,他所讲的故事都是从城北一个卖旧物件的人那里买来的书里写的,让她去那儿看看。
翁莫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再慢点,就要嫁人了,故决定去那儿碰碰运气,说不定能买到写着她现在经历的书。
只不过,那日归家后,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想去城北瞧瞧的意图,被秦立川拒绝了。说是城北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鱼龙混杂,她不适合去。翁莫觉得只要有一线寻到回去线索的可能,她就必须得去。
跑出练府后,翁莫掏出怀中城中地图,边看图边问街上的人,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城北。不是她不想坐马车,是换了身衣裳后,钱袋落下了。现在身上只有几文钱,唯一值钱的东西,是碗上的银链。
这银链形不似普通式样,八块碧落色蝶样玉块用三根编织的银丝线串着,似镯更似链,精巧别致。
翁莫觉得,这镯链,一看都是爱做工艺品的祝柒宁为练潇辞做的。她每天戴着小心翼翼的,生怕磕了绊了。
转了转腕上饰物,翁莫往袖里藏了藏,抬步与城北的街巷探着。
城北,近城外,人无华服,皆布衣,冠木簪。屋房低矮,错落杂章,但,却比城中更有趣。
走街串巷的挑货郎吆喝着、身怀绝技的杂耍人表演着、街角卖弄技艺的手艺人招呼着,穿着新衣的孩童红着脸跑来窜去,门口的老人三三俩俩博弈摸牌……能人异士齐聚,黄发垂髫皆怡。
翁莫东瞧瞧西看看,感受着浓浓的市井烟火气。最后在一个摊点前,停下了脚步。
这书摊上,全是各种破旧的话本子,翁莫迷了眼,脑海里想起了自己在青州县去的书摊。
她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摊主。
眼前之人,是那蓄着两撇黑胡的说书人。
不是那位婆婆。
翁莫说不上来的失落,问:“先生,合着您是一条龙服务啊?”
“你谁呀你,说的什么胡话?”
“你记不——”翁莫想说,是你让我来这买书的,但又想起自己现在“灰头土脸”,和那日相去甚远,这人不知一天见几人,定是忘了,便道,“我来买书。”
“什么书?”
翁莫转述了那日听到的说书内容。
闻言,黑胡白袍的摊主,从袖中抽出手,指了指摊上一册名为《卿卿痴》的泛黄小书。
翁莫拿起后随意翻阅,看着看着脸涨红了起来,“啪”的一声,合上了书。
摊主先是抱臂睨着,见买书人用力合书后,轻嗤了一声夺过了书,“不买就赶紧走!”
这书前几页确与这摊前人讲得别无二致,只是写到那女子昏睡过去醒来后,他那痴情丈夫,就跟疯魔一般,无时无刻不想着和她嘿咻嘿咻。书的后部分全是图,各种动作图,辣眼睛的动作图。
毫无逻辑的故事,详细粗暴的配图。
翁莫红着脸,面无表情地瞅着眼前一脸不耐烦的白袍人,气哼哼地说道:“骗子!”
怪不得讲到精彩之处要听下回分解,这玩意儿能讲出来特么也是个人才!怎么哪个时代都不缺骗子呢?
在心里把这人问候了一遍,翁莫扭头走了。
希望又落空了,翁莫低头走着,忘记了看路,走着走着,就失了方向。
回过神后,翁莫不知自己在何地。
此处人烟稀少,草木荒芜,似在城内又不像。
翁莫赶紧掏出怀中的地图对照,发现自己再走几步,就要到出城了,便收起地图,转身原路返回。
心情依旧失落,翁莫脚步虚浮迟缓,目中似空无切一物,未觉察到远处奔袭而来的烈马。
“小心——”
飞马擦身而过,翁莫不觉。
骑马之人勒住缰绳,跳身下马,快步走至翁莫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翁莫转身。
“你——”拓跋赫苍在看清眼前人后,怔神一瞬,“你怎么在这儿?”
翁莫散着的眼神聚了聚,看清了扣着她手腕的人,“拓跋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拓跋赫苍将翁莫从脚到脸打量了一番,不禁皱眉,“怎么这副样子?”
翁莫将手腕挣脱出拓跋赫苍的桎梏,揉了揉,低垂着眉眼,道:“将军,我不想说。您别问了,成吗?”
拓跋赫苍看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