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还记得昨天看到的那个死者——衣着整齐,表情平静,安然地“坐在”座位上,乍看上去就只像是睡着了一般;可颈上的伤口洇出的血迹却渗透了前胸口处的衬衣,殷红一片,触目惊心。
随身物品都还在,要查到死者的身份并不难;可是,最奇怪的是死者手里紧紧攥着的那部手机——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段新增的、长达三分多钟的录音,录音的内容满是愧疚和歉意,像囚犯临死前的自白。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有价值的线索了,为此许菱几乎把当年在警校学到的那些技术手段用了个遍,甚至还拉了几个信息科的同事过来过;可是一整天过去了,除了确定这段录音的确属于死者本人,并且一字不落地把那段录音的内容誊了下来之外,许菱还是一无所获。
他干脆扯下耳机,笔尖在纸面上的几百字间漫无目的地画着——从来没有哪个案子,会让他有这样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这份似曾相识,又是这般的令他感到胆战心惊。
乔储推门进来时,许菱仍旧一筹莫展;他低头看了一眼桌上:“老大,你不会当真在这里待了一宿吧?”
乔储是个活泼又阳光的警员,刚从警校毕业,调来许菱手下还不满一年;这孩子眼疾手快,人又机灵,许菱总觉得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因此对他也就格外喜欢。
“嗯,”许菱揉揉发酸的脖颈,疲惫地应了一声接着问道:“查到了吗?”
“查到了——死者赵协,30岁,春节刚从美国回来;社会关系也比较简单,独居单身,”乔储翻着手里的资料,“哦对了,这个人有些名气,是个专家,专门研究人的思维和意识。”
“思维和意识?”
“嗯。”乔储点头,“网上能搜到他的几篇论文,我大体看了看,啧啧……太吓人,说什么用植入芯片的方法可以控制人的意识和行为——老大你说,这不扯淡吗?都能控制别人了,那还不乱了套了?唉——现在这科技进步,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混小子,科技进步要是坏事,你一会儿走着去尸检所拿尸检报告回来试试!”许菱抬手朝乔储脑后就是一巴掌,动作虽然很夸张,可语气倒只是调侃。
乔储抬手摸着脑后,一脸委屈:“那不成,局里到尸检所横跨大半个尧市呢,要累死我哇——我呢,跟现在的这些人一样,行动不离车,嘿嘿——”
许菱开始只是和乔储打着趣,可这句话却让他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奇怪的念头窜天猴儿一般飞进他的脑中;他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匆忙抓起耳机,鼠标在屏幕上的那段音轨上来回游走,像在找着什么。
“怎么了老大?”乔储见状也好奇地凑了上来。
许菱没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取了耳机罩在了乔储耳旁:“你听听看,这个——像是什么的声音?”
耳机中播放的正是死者手机里的那段录音,只是经过刚刚许菱的处理,背景里的声音被明显放大了些,是连续的“啪——啪啪”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是同样的“啪——啪啪”。
三分多钟的时间里,这个声音毫无规律地出现了六七次。
乔储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摇摇头,一脸茫然。许菱把光标重新挪回到前面:“你听听看,这个声音,像不像是汽车的车轮轧过了什么的声音?”
乔储闭上眼睛又听了一次:“嗯,这么一说,确实很像;不过……是轧到了什么才会像这样——只有三声?”
“石板路,松动的石板路面!”许菱拾起笔,在纸上画了张简图,“因为经过的是处窄路口,直角转弯的地方,你看,就像这样——”
乔储这才恍然大悟:“窄路口?哦——也就是说,这段录音是在另一个地方录的,车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个可以肯定,从司机离开车再到返回,中间不过十几分钟,凶手杀人都来不及,就更没办法录音了。”许菱解释道。
“那,这个地方,会是哪里呢?”乔储指了指许菱刚刚画的那个拐角,一脸深思:“旧石板路,窄路口……”
就在乔储冥思苦想时,许菱心里,却已经想到了一个地方;他抓起外套,喊上乔储便出了门。
许菱来的地方,正是位于桃源路的那幢破败的二层小楼。
八年前的那起命案成功地将这座建筑定义为“凶宅”,也因此,直到现在,仍旧没有人敢踏进去一步。
早春料峭的天气里,周围的树虽然高挺,可枝条却多是光秃秃的,萧寂的样子在不知不觉间把这幢小楼又渲染得凄凉了不少。
再次来到这里,许菱还是感到紧张,似乎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穿过空荡荡的大厅,他沿着嘎吱作响的木梯来到二楼。
这里好像还是老样子:
卫生间的门窗都开着,地面上和浴缸里和着血的水迹已经干透,上面落满灰尘和枯树叶;客厅墙面上的照片歪三扭四,年代久远到已经看不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