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坞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和每个人的关系都算不错,是不是?”姜一白思忖着,其实季绾的私生活被保密得极其严格,为数不多的只言片语也只来自演员的访谈,大多不过“季导演很敬业”“季导演脾气温和”一类的官方话语。
季绾又笑了:“就像我刚刚说的,好莱坞是个名利场,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一个籍籍无名从三流电影节混到如今A咖导演宝座的人,怎么会不懂得四面树敌必然导致灾祸的道理?他是个没有棱角到近乎圆滑的人。
“然而你今天破例了。”
季绾点点头:“然而我今天破例了。”
大吉岭口味颇淡,香气却幽长,姜一白隔着阵阵雾气也能闻到,她抽抽鼻子,觉得这对话不太对劲。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缓缓说道:“你从来不谈任何政治相关的话题,唯独有一次,在面对罗伊案可能被推翻时,你通过采访说,法律并非是不完善的,或者正处在一条缓慢通向完善的路上,不,它在每一个瞬间都是完善的,一切不公本身就已经蕴含着权衡,一切漏洞本身就已经蕴含着填平与稳定。这段话来得没头没尾,记者甚至没有向你提问关于这件事,随后第二天,你宣布与华纳结束合作,而此前一个月华纳才刚刚给了你一个大办公室和单独的观影室,你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一切,为什么呢?因为华纳老总在你宣布结束合作的前两天,他在推特上讲道,保守的价值观是美国社会赖以存在的基石,他特指女性的堕胎权。虽然这段话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很多导演和演员都表示了不赞同,但是过激到直接离开的人——却只有你。”
姜一白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因为一个和你没有丝毫关系的价值观——不要否认,你并没有子宫,而离开了许你诸多特权的公司,现在你告诉我,好莱坞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季绾垂下眼,凝视着纸杯上的绿色三角环保标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没有人知道我离开华纳的真相。”
“没错,我记得你的官方说辞是,因个人生活上的问题需要暂时离开电影行业一段时间,等重新调整好状态再考虑重执导筒,你也确实过了一年才去了派拉蒙,真是给足了他们面子。”话音一落,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掩饰心里的紧张,跟自己的上司对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小姐,你真的非常了解我。”
“就像我说的,超级粉丝。”姜一白用自己的咖啡杯碰了碰季绾的纸杯。
“交浅莫言深。”季绾微笑道。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姜一白立刻接话。
消息铃声叮咚响起,姜一白从包里掏出手机,是艾利克斯发过来的,之前她还奇怪明明是对方发的邀约,结果却不见踪影,信息也只有简短的两个词:紧急,速来。
紧接着下一条信息又跳了出来:煤气灯。
煤气灯是坎贝尔街358号B的一家著名夜间俱乐部,虽是很传统的俱乐部,不能与科帕相比,但据传闻不少喜剧界名流皆发迹于此,因而算得上扬名在外。
又据传闻,煤气灯的上一任老板,是死于暗杀,起因是睡了好莱坞某某大腕的老婆,还好死不死地去对方面前炫耀,因此招致灾祸。
又又据传闻,某不知名人士喝多了吹嘘自己在此邂逅过玛丽莲·梦露,还曾共邀一舞。
当然,这些都只是江湖传闻。
“朋友?”季绾很有眼色地问道。
姜一白点点头:“我得走了。” 她站起身拿起包,喝掉这位新上司请的最后一口咖啡,尚且温热。
“路上小心。”季绾提醒道。
“下次再见!”
姜一白走到门口,又忽然折了回来,距他两步远,站定微笑着看着季绾的双眼,郑重地说道:“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咖啡馆里人声鼎沸。
一瞬间仿佛红尘万丈纷纷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