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空群死了。
一天之内,这个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边城,简直比瘟疫还要快。
万马堂内部顿时乱作一团,二把手的花满天和云在天都想要争夺堂主的位置,另一位当家公孙断负气出走,势要找到杀死马空群的仇人。
马空群有一位最受宠的女儿,叫做马芳铃。马芳铃认定了是傅红雪杀的人,不惜耗费重金求人追杀傅红雪。
这些事情翠浓并不知道,因为她已匆匆离开了那座满是风尘苦旅的小城。
这里认识她的人太多,代表着她太多的过去,她若想要重新来过,最好是先找一个新的地方落脚。
她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没有带金银,没有带首饰。
她只带着自己离开。
……
三个月后,青州城。
“中原镖局”的王振飞懒洋洋地牵着他的高头大马,他看着阳光晒在马匹雪白的鬃毛上,不由得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他是一位很有名气的镖师,已走南闯北二十多年,对他这样刀口舔血的男人来说,一匹漂亮的名马就和女人一样,都是每日都必不可缺的。
一声尖锐的呼喊陡然打破了寂静。
“让开,都让开!”
王振飞动作极为利落地扭转辔头,那匹高大的白马“踏踏”几声,灵活地闪到槐柳树旁。
他粗眉倒竖,正要发脾气,却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壮汉横抱着一个女人,冲到一栋小楼前,大喊:“救救我老婆孩子!”
听到这种事情,素来脾气不好的王振飞也只好熄了火。
楼中已有人大声招呼着喊道:“快进去,快进去,翠姑姑在的!”
白布的门帘被壮汉带头掀开,血色中,隐隐透着一道纤细的人影。
那是个很美的女人。
只不过是一瞬间,王振飞仿佛已看痴了。
他刚从江南护送完一趟八十万两银子的镖银回来,至今已过了好几个月,他看到这副面孔很陌生,听到这名字也很陌生。
他问卖烧饼的小八道:“翠姑姑是谁?”
小八一搭汗巾,从腾腾的热气中抬头,憨笑道:“善庵堂新来的翠浓姑娘,是善水大师新收的女弟子,据说医术十分了得,人美心善。”
王振飞点了点头,他知道善水大师是谁。
善水是城西善庵堂的主人,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出家人,连王振飞这样的粗汉都很尊敬她。据闻她年轻时是华山派师祖饮水大师的徒弟,如今已年俞古稀,但大家尊敬她,是因为她是城中有名的大夫,而且她会收留一些苦命女子。
“翠浓……”
王振飞眉头紧皱,呢喃道:“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的?”
突然一道声音道:“我也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王振飞惊讶地寻声望去,这是个年轻人,白衣服,高个子,清秀的脸,腰畔斜斜插着一柄无鞘的剑。
这把剑很薄,而且很锋利,在阳光下更有种迫人的锋芒。
他的冷汗一下子渗出来,他竟从来没有察觉这年轻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旁的……
年轻人笑道:“你有没有去过沙洲的边城?”
王政飞警惕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年轻人凝着那栋小楼,叹息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你应该早点去一趟的,说不定就知道这名字是谁了。”
……
翠浓发现最近好像一直有个人跟着她。
并不是她看得出来周围有人。
只是她从不吃花生,为什么她出现过的地方常常会多出些花生壳呢?
她在晒满草药的院子里停住了脚步,蹙眉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一把花生碎壳从天而降,然后就是一道白影突然从丈高的墙头跳下来。
这人快得简直像只雪豹子。
他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像是只豹子,像只野兽,仿佛这里不是别人的家,而是他的家一样。
只有野兽会有这样的死灰色的眼睛,有这样奇异野蛮的态度和自信。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翠浓,饶有兴趣道:“因为我知道你,你叫翠浓,我听说过你。”
他的语气在翠浓听来有点陌生,又有点儿熟悉。
这里离边城很远,出了那座小城,没有人再叫她“萧别离那儿的翠浓姑娘”,也没有街头巷尾的马师和走镖客在酣酒中讨论“要多少黄金白银才能见翠浓一面?”“要怎么样才能和翠浓共度春宵?”
这少年虽说的不是那种话,却是同样的意思。
翠浓淡淡道:“你的名字?”
少年笑道:“路小佳,吃花生的路小佳。”
翠浓叹道:“你是来找我看病的?”
路小佳稀奇道:“我又没病,干嘛找你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