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艾坐在江边,目光沉沉地望着江上的灯塔,一口一口地抽着叶子烟。
李立尧来的时候,烟灰已经落了一地。
他在老艾身边坐下,刚想开口劝导,却听老艾说:
“我们是青梅竹马。”
李立尧闭上嘴,打算听老艾说完。
“我们的上一辈是响应国家三线建设的号召来到这里的,我跟她从小就在李庄长大,一起上小学,上中学……感情好得没话说。
她从小就爱念书,我却调皮捣蛋,后来她上了大学,她是我们这里第一个上大学的……我没办法跟她一块儿,就去当兵了……
后来我退伍了,回来以后又见到她……我知道我们都没忘了对方,可她家里人不同意我和她结婚,他们给她找了另一个人,我们没办法,那天晚上情不自禁就……
她告诉过我她怀孕的事,我那时候怕事情败露,让她去医院打了……我以为她真的打了……谁知道……
她信佛,怎么可能打了呢?你们说她还有一个女儿,我就知道那一定是我和她的孩子,再多的话都是虚的,我真的后悔,我就是个渣滓……三十年里我没有找人结婚,我忘不了她,但是我不敢见她……就这么拖啊拖,拖到最后,再也见不了了。
她想让骨灰洒进江里,无非就是想走得干干净净……可是我呢?她走得彻底了,留给我的就只有几件死物,我一点念想都没了……”老艾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又疲惫地垂下头。
李立尧默然地望着翻涌的江水,心中甚是哀痛,他感觉自己深切地体会了老艾的感受,却又觉得无法设身处地地感受,临了不过只能说一句:
“我理解你。”
“可是,她就算留下了骨灰又如何呢?你还是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老艾慢慢地站起来,抽了最后一口烟,转身离去。
李立尧回过头,看着老艾的身影渐渐变小……他也是真的老了,精神不复从前,就连经营一家酒吧都费力。
悲喜有因就有果,外人不可论短长。
……
贺青岚老家根本不剩几个人,付茗冬的奶奶虽然还在世,但得了阿尔兹海默,神志不清,在养老院里安度余生。
付茗冬一个人操持着母亲的后事很辛苦,这几天宋玉和李立尧也忙前忙后,终于到了最后一天。
老艾最终松口了,任由付茗冬把贺青岚的骨灰撒在江里。
他们向邻居租了一条船,船开到江心的时候,付茗冬站在船头,把骨灰一把一把地往空中扬,风吹来,骨灰飘得越来越远,老艾站在岸边,看不清那骨灰的颜色,只看得见付茗冬的动作,随着那动作的停止,他知道,贺青岚已经随着江水飘远了……
……
江上清辉,一轮残月。
民宿的窗子对着水面,宋玉双眼迷离地看着夜行的船开过,身后男人有力的撞击几乎要将她的魂魄都撞得飞向江面。
民宿隔音很差,宋玉死死地咬着李立尧的小臂,忍不住的时候还是会溢出几丝缠绵的□□。
李立尧今晚非常沉默,他急于发泄,急于表达爱意,急于把能抓紧的人抓牢,急于不留遗憾。
“……你疯了……”宋玉在喘息的间隙吐出这几个字。
李立尧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又开始一轮新的征伐,他低声道:
“可能是……”
……
宋玉和李立尧开车往古镇的出口驶去,付茗冬要在李庄留一阵子,老艾也跟着留下了……来的时候是四个人,走的时候只剩两个人了。
也好,父女俩之间的事情需要足够多的时间去解决,这就是他们的家事了。
三个多小时以后他们回到蓉城,先去钱莉那里接狗子和咪咪。
刚出电梯还没走两步,二人就听见了阿加西在门里对着门口叫。
钱莉一推开门,阿加西就冲出来把宋玉拖进去,李立尧拉都拉不住,只能作罢,啐一口:
“臭狗!”
“你跟它计较个什么劲?”宋玉抱着阿加西亲了又亲。
裴嶙山从厨房出来,他摘了眼镜,眼周一圈因为常年晒不到太阳有点点发白,看上去多了几分学生气,宋玉见到了还不太习惯。前两天看他发朋友圈说自己去做了近视手术,恢复地还不错,眼下裴嶙山手上湿漉漉的还有菜,见到宋玉笑问:
“回来啦?”
“回来啦!真是辛苦你们了,这几天又是猫又是狗的,一定很烦人吧?”宋玉略带歉意地问。
“不烦,咪咪很乖,”裴嶙山笑道,“而且和金毛相处得不错。”
“小崽子,你爸爸回来了,快过来迎接。”李立尧朝咪咪张开双手,后者叫了一声,然后钻到茶几底下躲着了。
李立尧:“……”
宋玉不忍心看他如此尴尬,便好心地上前抱了抱他,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