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这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往年还能坐在檐下绣花样的天气,忽而就刮起了大风,又下起了雪。
董家的日子也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
以往去公中领来的炭,碰着管事嬷嬷心情好时,还会给些灰花炭,至少室内用着烟少。
若是运气不好,则随便搪塞一些烟炭已算客气。
跨院里的人哪个不是跟府里边沾点亲带点故的,这之前倒是有人跟齐三奶奶去告过状,但没说几句便被打发回来。
之后便无人再提,自扫门前雪罢了。
但自从明月赴了葛家的宴席后,连沁芳这个小丫头都察觉到了周遭人态度的变化。
去大厨房领饭时,向来没正眼瞧过她的栗大娘,竟也笑眯眯地塞把零嘴给她。
今冬领来的炭都是灰花炭不说,就连份量也比往年也多上几成。
张氏的病入了冬却是愈发的严重了。郎中来过一次,也只说要好好休养。
明月知道,张家舅舅的消息断了数月,阿娘定是又郁结于心。
抄经书的活仍在悄摸地继续,明月每月初将抄好的经书装在袋里给行舟,说是书坊的掌柜心善,同意将书租给她。
只是她们出门不方便,无奈之下只好拜托他还一下。
掌柜若有新的书愿借,自会托他带回。
行舟成日跟着二爷在外行走,颇有些见识,只觉其中有些不对劲。
但一想就她一个关在宅院里的姑娘,又能有什么坏心眼。
不过最多是贪玩些,看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而已。
前几番倒是一切顺利。只不过这月衙上事情颇多,行舟跟在后头倒也没什么机会去送。
这日,殿前司有位虞侯家中有喜事,在崇明楼置办了酒席,请上官和同僚们一同吃酒。
他是赵如琢的手下,自然也请了他。赵如琢平日里面上虽冷了些,但向来赏罚分明,在下官中的口碑,比起那只会邀功的卢副使要好上一些。
赵如琢刚好与孙淳有约,下了衙便往崇明楼去。
大安朝自太祖开国以来,已历经五朝。自5年前与西昌国大战后,双方停了战事。
休养生息了几年,国中倒是有些中兴的势头。
作东的虞侯,姓杜,成亲十余年,娘子一直未有所出。
夫妻二人求神拜佛,又不知看了多少郎中,他家娘子吃了多少副药才在去年怀上了,上个月刚刚喜得贵子。
赵如琢上楼的时候,在包房外正听到一个人扯着大嗓门在说:“等下赵副使来了,尔等可要说话小心一点。
别看人家会投胎,可奈何娘子是个花瓶摆设,生又不会生,休又不能休。
听说他家中连个通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他夫妇二人到底是谁有毛病。”
行舟听了,吓得差点绊倒在楼梯上,只敢抬眼瞅了瞅主子的面色后,慌忙上前去扣门。
一见赵如琢到了,原还沸腾的场面一下静了下来。
杜虞侯见状,忙上前打圆场,连连作揖道:“赵副使,下官以为您还要一会儿才到,未到楼下迎接,还望您多多包涵。”
进了屋内,赵如琢那淬了冰的眼神越过众人,定在了方才还在肆意胡沁的人身上。
此人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子,正是卢远路的手下,和他俱是出身寒门。
家里据说是走镖的,家传武艺倒是不错。
原先是巡检司的人,一次街上抓贼时被卢远路看上了,便提携了一把带到殿前司,也算是卢的亲信之一。
见赵如琢冷眼瞧他,络腮胡有些发怵,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一个八尺大汉恨不得缩成一团。
杜虞侯在一旁暗自懊恼。他与络腮胡平日里倒也没什么来往。
但今朝同僚们一道出门时,这人上前来讨喜酒吃,他一时面子上拂不去就答应了。
好在赵如琢没有发作,在在场众人的插科打诨中,屋内的气氛倒是又热烈了起来。
吃了几盏酒,赵如琢借口出去发散发散,便出了门。
行舟在前面领路,转了几道在另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
进了房门,孙淳已在桌前等候他多时。
前几日他又在朝上被官家训斥了一通,现在见了他,倒还有心情揶揄他:“这位会投胎的二爷,倒是身上哪处有毛病,生不出孩子。”
赵如琢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在桌对面坐了下来。
桌上的酒,一看就是孙淳带来的。他年少时倾慕竹林七贤,最为推崇醉侯刘伶,因而嗜酒如命,对酒挑得很。
前几日官家便是瞧他一身酒气,看着厌烦,痛斥了一通。
若说起来,官家还是孙淳的姑丈,官家还是不受宠的皇子时,孙淳之父卫国公是他的伴读。
当年也是他在家中力排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