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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中间只隔着一盏路灯,林初用目光描摹够了陌生人的脸,轻声道了谢:“MERCI.”

依然是法语。

她想他可能是个亚裔,不一定能听得懂中文。

男人盯着地面,声音沉静:“下次……最好别再一个人来这里。”

他说的中文,嗓音清冽,这把声音不高不低,像极了记忆中某人的声音,如根引线,引爆了她心里的定时炸弹。

林初恍然间听到了段鑫成的声音,他还在她耳边叫着,初初,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初初,我这次出差太长,你是不是不开心?”

-“三年了,你都不想我吗?为什么还不回家!”

-“你去旅行都不带我,你知道的,你不能离开我。”

-“我在家等你!”

-“你应该哪里都不去的,我不允许!”

……

声响不绝于耳,林初如同坠入声音的迷雾里,绕来绕去都找不到声音的主人到底在哪里。也许,他又在哪个地方盯着她。

沈愈安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被人逼到角落也没有半点慌张的神情,反倒只在乎自己的大衣脏了,和不法之徒聊着多少钱可以解决问题。

她是有多自信钱能解决一切呢?

她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只会干巴巴地说句谢谢。

而现在他看着她眼里愈发浓重的薄雾,感觉自己也被薄雾慢慢笼罩,这薄雾一点点侵蚀着人的感知,蛊惑着他的寸心。

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眼睛虚着焦,似乎在看他。

沈遇安直觉她看着他的眼睛,可她不是在看他。

仿佛他身体里住着别的人。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皱眉,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女人开口了:“有烟吗?”

林初还没买到烟。

一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急需一口。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十二年前的今天,她才二十岁,他们的婚礼在海市盛极一时。

沈愈安没想到她会问他要烟,他盯着她涣散的眼神,顿了两秒才递了一根过去。

“火机!”

她依然伸着手。

他要递火机过去的时候,女人却改了主意,没接他的火机,而是两指夹着烟虚放到嘴边,眼里的那层薄雾尽数散去,她左手支着右手肘,红唇微启:“帮我点。”

林初夹着烟,扬着苍白的小脸,嘴唇泛着一层青紫,周身却纹丝不动,等着男人上前点烟。

她像个等着男仆前来服侍的女皇,如此笃定他会折腰来点这根深夜孤寂的烟。

年轻男人只迟疑了几秒便靠过来,他比她高出许多,林初头顶大片的阴影笼下来,鼻尖被一股独特的气息侵入。

这气息像什么呢?

林初恍然间想起夏日雨后林家花园里的青草与花果香,潮湿的水润中夹杂着绿叶与薄荷的清新感。她很多年没回去住过了,鼻子的记忆依然清晰。

后来很多年,她时常想自己为何对一个陌生年轻男子如此大胆。

可能是他酷似段鑫成的声音亦或者是这沁鼻的清新。

“啪”地一声,淡蓝色的火苗跳跃着,映照出年轻面庞,深邃的眼像她在非洲偶遇的一潭泻湖水,静水流深中暗流涌动。

微弱的火苗也照着她,男人很绅士,为她弓着腰,手笼着火苗送到她两指间,也因此无限靠近她。他一偏头便是她栗色的大波浪长发,透过发丝间他瞥见她微微上翘的红唇,那双眼被火苗照的熠熠生辉。

可其实什么都没有。

“再靠近点,点不着!”她突然偏头盯着他。

其实她只要前倾一点就可以够得着。

她偏不。

沈愈安任由火苗跳动着,风吹得它歪歪扭扭,时不时倒向男人修长的手指,他全然不觉得温度烫人,固执地望进她的眼底。

风不急不徐,他也不着急。

火苗跳动,男人和女人的脸仿佛蒙太奇被定格在长满常青藤的红墙上。

时间也定格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红墙上的两个身影靠得更近了,男人的头几乎堆叠到女人头上。

下一刻,火苗熄灭,青白的烟雾升起来。

林初猛地吸了两口,深深吐了一口烟,烟雾直冲着年轻男人的脸而去,唯有他那双澄澈的黑眸依然可以看见。

其实从酒吧开始,她就看到他了。

她扔大衣的时候,也注意到角落里有人。

“小弟弟,你住哪里?”她把烟塞进他嘴里,嘴唇擦过他的耳垂,几乎呢喃着问。

“砰”,沈愈安脑中那根弦断了。

……

纵然沈愈安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今天也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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