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姑姑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一字一句地道:“此女出自民间,庖厨为生,曾于永恩侯府三公子陆长离有些首尾。后来陛下赐陆长离尚德音公主,此女不忿,冒名混入披香殿,做了公主的侍女,暗图谋害。”
江流春愣在当场。娄姑姑这一番话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处反驳。反驳什么呢?难道要说,自己混入披香殿,是因为心疼自己的情敌德音公主,要帮她变美吗?说给谁,谁肯信?
惯唱反调的陈昭媛“哼”了一声:“费尽心机混到公主身边,就为了给公主下点不痛不痒的蓖麻子?你当这丫头是傻子?”
太后道:“这贱婢跟在公主身边数月,自然知晓公主脾胃虚弱。择弱而击之,更证明她处心积虑。”
皇帝注视着江流春,肃容道:“你可有话讲?”
江流春犯了难。当着皇帝和众多妃嫔的面,她总不能指认太后派人将自己骗进宫来,更不可让他们知道是裴少膺救了自己并帮自己混进了太医院,后来由竹苓带着去了披香殿,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她想了想,决意略过前情:“陛下,奴婢……”
皇帝眉头微皱,脱口道:“你不是奴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太后铁青了脸,妃嫔们打翻了醋坛子。江流春被众人目光包围得严严实实,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被人扫视了个遍,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一座拾翠殿。冤枉,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又是丽嫔脑子一热口不择言:“陛下,此女出身民间商户,身份低微,怎堪服侍圣驾!”
江流春看着丽嫔那一脸强装出的大义凛然忠言逆耳,默默叹了口气。民间商户,身份低微——这个宫里竟然有人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的母家曾是开油坊的?
果然,丽嫔此言一出,精准地踩了顾太后的痛脚。顾太后平生最恨人提及自己出身寒微,今日被丽嫔无意打了脸,怎能善罢甘休?她立时便发作起来,一时竟也顾不得找江流春的麻烦。
江流春冷眼瞧着这鸡飞狗跳,心中默默给丽嫔点了个赞。丽嫔这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暂时吸引了太后的火力,自己方得片刻工夫用来思索如何破局。她细细回忆起方才诸人的反应:
率先发难的是顾太后,娄姑姑作为她的心腹,方才言辞锐利,必然早有准备。但是顾太后想为难自己也不是一两日了,这番说辞也不一定专为了今天。况且公主呕吐时,太后并未第一时间向自己发难,反而跟淑妃置起闲气来,直到皇帝对自己表现出兴趣,太后才突然变了脸开始找自己麻烦,这并不像前后谋划周详的样子。
德妃自然是不可能了,她宫里的点心出了岔子,她也逃不了干系。她二人既已结盟,大事未成,远不到互相拆台的时候。
至于陈昭媛与丽嫔,就更不像了。陈昭媛一心只想膈应太后,又与德妃交好,方才还为自己说话。而丽嫔瞧着脑子不怎么灵光,满脑子只有皇帝龙榻上躺着哪位美人。况且,宫中赐点心取食有序,妃位以下需排于皇子公主之后,她们二人并无借挑选点心做手脚的机会。
江流春的目光转到了哀哀哭泣的淑妃身上。淑妃此刻哭红了眼,轻抚着德音公主的背脊,眼中溢满心疼焦急之色。淑妃本就不爱浓妆,此刻粉黛薄施,眉眼低垂,更是凄楚生怜,令人动容。江流春不禁摇头。自己在披香殿日日瞧着母慈女孝,慈母心肠怎会作伪?虎毒尚不食子。
江流春越想越发愁。这个也不像,那个也不像,这蓖麻子,难不成是天上飘下来的吗?天可怜见,她连蓖麻子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顾太后已逼着皇帝将丽嫔降位罚俸,了结了这旁生的枝节,转头将矛头对准了江流春:“既人赃并获,皇帝还在等什么?德音可是你的亲女儿,哀家的亲孙女!”
听见太后用血统压人,一直沉默的德妃终于忍不住了,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大礼:“陛下,臣妾有事启奏。这位姑娘……”
怎料皇帝竟冷下脸摆摆手,以眼神示意德妃不必多言。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德妃与江流春一时竟都愣住。
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奴婢有法验证这位宫人是否在点心里做过手脚。”
江流春回头一看,竹苓不知什么时候背着药箱来了拾翠殿。竹苓刻意避过江流春诧异的眼神,上前行礼:“奴婢竹苓,给陛下、太后、各位娘娘请安。”
皇帝沉着脸道:“你既有法,径做便是,众人也好早些得个清净。”
竹苓应了一声,从药箱中掏出一盒香脂,又取了一包粉末和于香脂之中,向江流春走去。
江流春与竹苓上次不欢而散,此番重会,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然而竹苓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伸手。”
江流春只得照做,任竹苓将那掺了粉末的香脂涂在自己手上。她能察觉,香脂是很好的内造货,丝滑柔润,只是,自接触肌肤那一刻起,忽然发痒起来。
竹苓唇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