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浓雾散去,眼前草木摧折,残阵遍地。灵昭刚走出几步,忽听洞中传来一道极为虚弱的声音,似乎是说给她听,也似乎是自言自语:
“我提灯一生危害人世,如今死到临头,还能教导出来一个乖徒弟,此生也不虚了。若是将来下了黄泉,也许还有幸能得判官大人网开一面,少受那几百年刑罚吧?”
这声音虚弱至极,话音落下,林中好一阵寂静无声。
她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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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了山洞便沿路返回,一路无话。灵昭脑中思绪万千,乱如杂草。明含章抱着白君竹边走边沉默,也不知晓心中在想什么。
行不多久,便见眼前骤然开阔,阳光遍洒,已是到了榕树地界。
因白君竹昏睡,所以虞清玥此时已然醒来,只是面色仍旧有些苍白虚弱。
她坐在藤椅中,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正与虞清玦轻声说些什么。而虞清玦在她的面前也终于有了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一手托着腮,一手好好地放在膝头,神情十分认真。
斑驳的阳光从枝叶缝隙漏下来,洒在他们的身上,泛出跳跃的金色光芒。周遭静谧而温暖,仿佛这一刻便是永恒。
灵昭虽极少在乎人的相貌,但此刻见这对姐弟坐在一处,满身阳光,却着实懂得了为何这修真界提起虞府,总绕不开那美貌二字。
见二人来了,虞清玥忙起身道:“二位辛苦,快将榕生放在藤椅中。”
虞清玦也随之站起身,微微颔首:“多谢相救之恩。”
灵昭笑了笑,看虞清玥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便关怀道:“姑娘如今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
虞清玥抬手抹了一下额头,笑道:“无事,休养几日便好了。”
“姑娘想必还不知晓,榕生的真实身份,乃是三仙台掌门之子白君竹。”
听闻此言,虞清玥有些惊讶,却不是因为这个:“你们已经知道了?”
“是,原来姑娘也早就知晓。”
两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虞清玥转身垂下眼帘,给白君竹盖上毯子,仔细掖好边角,道:“只是,若是你们不知晓他身份,那就好办了。我便说他是提灯捡来的无名无姓的流浪儿,然后托小弟将他带回虞府抚养。”
灵昭道:“姑娘的意思是,他不能回三仙台?”
“嗯,想必提灯已告知二位,当初是闻仁凛将白君竹带来的,而闻仁凛,是三仙台的亲传弟子。”虞清玥思索片刻,继续道,“十年前的元宵灯会,白君竹被人掳走,白天苍因此痛苦了好一阵。那时有传言讲,是平烟渡的人出手将这孩子抢走打杀,可为何后来却是由闻仁凛将他带入锁寒林中?总不能说闻仁凛表面上是三仙台的亲传弟子,其实私下里与平烟渡有勾结吧?”
白天苍心思谨慎,若闻仁凛真的与平烟渡有什么勾结,他作为掌门,不可能毫无察觉。
虞清玦道:“闻仁凛这么做,是三仙台默许?”
虞清玥摇头道:“是默许还是指使,都不重要。我只能说,这件事白天苍并非全然清白,巴掌大的一个俗世小镇,竟连一个孩子都找不到,他堂堂掌门,怎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呢。白君竹既然能走丢一次,便能走丢第二次、第三次,在无法确保他安全的前提下,我不能眼看着他再次回到三仙台。”
她言尽于此,不再多说。灵昭与明含章皆听出了她话中含义。
“姐,你不要替闻仁凛开脱,”虞清玦却一头雾水地皱眉,“我看这件事就是他一手策划。”
虞清玥温声道:“并非我为他开脱,只是此事确实太多疑点了。”
“他办事可不向来疑点重重吗,我早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偏你总是回护他。”
这又涉及到别人家事了,再看便是无礼,灵昭与明含章心照不宣地移开目光。
虞清玥无奈道:“你也不要对他有太多成见,凡事应当对他敬重些才对。再如何说,他也是你姐夫。”顿了顿,“曾经是。”
虞清玦哼了一声,扭过脸去:“我从来都没承认过。”
“你……”虞清玥叹了口气,忙对灵昭道,“二位见笑。”
灵昭道了一声无妨,便听虞清玥继续道:“二位有所不知,闻仁凛这个人,对于修行一途,向来看中缘分,有缘他会很欢喜,但若无缘,他也绝不会强求。若说他将我绑缚而来,只为了炼制法器提高功体,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她咬了下嘴唇,面上隐现悲戚,道:“但若说,我二人结为道侣多年,他心中却丝毫不念及过往情分,我也只能认。”
灵昭心中不忍,递过去一块巾帕,虞清玥接过道谢,掩面不言。虞清玦在一旁却是听得心头火起:“哭什么?这种负心人,等出去后,我杀了他给你出气。”
“有些事,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虞清玥轻轻道。
“说到这里,二位可想好办法带白君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