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鉴心院山门前的竹林中,灵昭却有些过分地镇静了。
临近日落时分,竹林万丈金光透过枝叶,遍洒山门。
师寻一手持剑,随手挥打着道旁竹枝,边走边气愤道:“根本是无中生有!这个闻仁凛何曾见到过师尊的模样,凭什么这样大言不惭地提起师尊?!”
她方才虽是远在鉴心院宫观之中,不涉及高空的争斗,但是那些只言片语却是听得个清楚。甚至虞清瑛后来亲自下场,手掐雷诀、召唤天雷降顶的庞大威力,她都被迫领教了几分。
灵昭缓声安抚道:“师寻,别冲动。”
“我怎么能不冲动!”师寻忽地凑过来,在她耳边气得直跳脚,“脏水都泼到家门口了,院主竟还这样无动于衷!难道等着秦修那个老东西得寸进尺吗?正是你先前一直忍让,他们才总是这样没完没了呀!”
师寻拽住她的袖口,咬牙道:“院主若是狠不下心,便将这些会弄脏手的事情都交给我吧?坏人我去杀,脏事我去做!院主的手根本不必染上任何鲜血。”
灵昭眉头一皱:“师寻,不许再胡言乱语。”
“这不正是我本来该做的吗?”师寻睁大双眼,似乎对她的拒绝有些难以置信,“院主手持‘问罪’,只需要高高坐在院主之位就好,根本无须沾染血腥。而我所持的凶剑‘三途’,本就是一柄杀人的利剑。手刃恶徒,罪不容诛,我的作用不正是在此吗?院主的法剑只不过是摆设而已!因为从头到尾,我就是院主的剑啊,我为院主杀人,不过是天经地义啊!”
灵昭心头一跳,抬手按住她的肩头:“师寻,你在说些什么?!”
师寻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我替你杀了那些闲言碎语的小人!”
“我不需要你这么做!”
“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总有一天,你会叫我杀了那些人的。”
师寻甩开她的手腕,目光带着探究地看着灵昭,半晌道,“你心太软,优柔寡断!从前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你究竟为何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灵昭心头一派烦躁,眉目便愈发冰冷:“师寻。有时冲动反而会坏事,遇到事情先冷静下来,分析清楚情况才是最重要的。你先……”
“情况?如今的情况便是这些人妄图栽赃院主你,这些人该杀而已!”师寻扬起眉,“院主。这种事如若放在五年前,以你的脾气,你早已提剑砍下秦修的项上人头了!可如今你怎么反过来叫我冷静?”
灵昭神色不变:“五年前?”
师寻一怔,似乎忽地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住口。灵昭又问了几次,她都是闭口不答。二人正僵持间,章愈清忽地道:“院主,副院主,大殿到了。诸位长老正在殿后等候,今日可还要召开会议,商讨处死闻仁凛之后的事?”
“不必了。”灵昭手腕一挥,将“三途”剑收入手中,“章长老。”
章愈清颔首道:“院主。”
“副院主有些冲动了,还是回去歇息片刻才好。”
章愈清一点即透,道了声“是”便十分自觉地转身离去。
灵昭眉目间有几分担忧,她眼看着师寻心绪突然激动,一时也有些惊讶。
“你有什么要说的?”她将佩剑收好,“方才为何这么冲动了?因为他提起了义父吗?”
师寻垂着眼,哼道:“是。”
灵昭颔首道:“情有可原。不过现今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闻仁凛既然敢在祭台之上,当着百门的面提及义父之死,那么说不准他与秦修真人便有合谋,预备对鉴心院出什么后招,或许他们想趁此搅乱鉴心院也有可能。”
“他们栽赃你。”师寻垂着眼道,“栽赃陷害,祸水东引,秦修这老贼一贯爱使的手段。从前是污蔑封殊,现今又污蔑你,同样的一招,他玩了这么多年都玩不腻。真是可恶!”
灵昭何尝不知?只是她今日经历太多事了,尚且没工夫分析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栽赃她杀害义父、搅乱鉴心院又能对秦修真人带来什么好处?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管如何,你先去歇息片刻。今日这场奔波,你也应当是累了。”
师寻抬起眼看她:“院主方才没有受伤吗?”
“并没有。”灵昭思索一瞬,猜测她应当在说虞清瑛引来的那道无差别轰击的天雷,“那道天雷并未伤到我。我只是后来觉得皮肤有些发烫而已,没有受伤。”
师寻有些惊讶地睁大双眼,很快又了然道:“嗯,明府主出手了。”
她咳了一声:“我看到他祭出那柄折扇护在你的上方。那柄折扇威力大得很,方圆十丈之内的天雷一瞬之间便被引到了别处。”
“这我倒并未注意,”灵昭忽然觉得她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可是总想不起来,“有机会我再言谢吧。”
谁知,听闻此言,师寻却忽地哼笑了一声:“院主,你真是胡闹。若真的去说谢,恐怕明府主还会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