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持睁开眼,恰至巳时,挂在东方的烈日正巧直照在她的脸上。她转头去看身旁的少年,他坐在地上,依旧背对着她,正用手当梳子梳理着有些乱的头发。
他的木簪在昨晚发狂时弄断了,昀持想起这件事来。于是她从头上取下一根桃木簪子递过去。
“这个给你。”
炼微侧过脸,斜目朝桃木簪子和那只素手瞥了一眼,摇了摇头,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来,松松散散地将头发束于脑后。
昀持在原地跳了两下,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好多了,将桃木簪子插回发髻。然后将启程去找阿念的计划告诉炼,就出了结界,用老办法在阿念躺过的泥坑析出阿念的气味。
她在一条河边找到了阿念,阿念正四处乱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它看到昀持的到来,十分惊异,细问之下才得知,阿念的记忆又被篡改了,它根本不记得自己遇到项戴兽齿的神秘人和进入结界之后昏倒的事情。
昀持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心念一动,脱掉衣服跳下河去,掀起一小朵浪花,她需要洗掉附着在肉身上的浊气和瘴气。
“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她一边清洗一边问阿念。
“我又看到他们了。”饕餮看见昀持跳下水去,也起了耍水的心思,它虽然身躯庞大,年近百岁,心智却一如孩童。
所以它也跳下河去,伴随着欢快笑声掀起的波浪不亚于海啸,下坠的浪刀把昀持浇成了落汤鸡。落汤鸡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眼前的饕餮在河道中仿佛筑成一道高坝。
“他们是谁?”昀持问。
“小人!”阿念收回嬉笑的态度,它一生气就从鼻孔中喷出两束浊气,这次的浊气夹带着水流,好像下了一场小雨,他低头对昀持肃然道:“就是记恨我兄弟他师父的那群学艺不精的家伙,还抢走了我兄弟的剑。”
剑?
昀持回想起来,梦中见到那少年时他腰间挎着一把剑,回到现实,他身上却没有带着剑。
“你兄弟救回来了。”她揉搓着脱壳荔枝般的肩头说。
“在哪?”阿念急忙上岸。
又是一场浪刀对昀持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他没有危险,他身上的伤我也帮他治好了。”昀持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那群家伙还在这里,他们会找到炼的,他没有防身的武器。”阿念急得大地震颤。
“那我们回去吧,但是不用急,我给了他护身的法器,这或许是个引他们出来的好机会。”昀持走上岸,落水狗似的甩了甩身体,抱着衣物返回,让阳光照在身上,慢慢晒干那些亮晶晶的水珠。
林中奇花异草众多,春夏之交又正值百花盛期,辛香与刺鼻恶臭忽起忽落,两人行至中途,一阵微风袭来,幽幽清香沁人心脾,向前半里,见一丛零零散散约两丈高的绿茎,顶端生着粉色的花朵,花片卷曲,两端尖长,形如棕叶。
阿念望着这些花停下脚步,鼻翼翕动,花香越发浓烈。
“好香啊。”昀持感慨道,她的身体和头发都被太阳晒干了,于是穿上了衣服,但脚上沾满了泥,穿不了鞋子。
“你帮我摘一朵这花。”阿念说。
“花?”昀持转头看向阿念,“摘它做什么?”
“今天是炼的生辰,你帮我摘一朵,我怕我把花碰坏了。”阿念低头看着自己锋利的爪子,爪子往肉掌里缩进了一些。
阳光刺眼,昀持用右掌抵在眉头眯着眼抬头望花,后退两步说:“可是它太高了。”
“我把茎割断,倒下来你接着。”
阿念挑了一朵最矮的花,用爪子割断花茎,往昀持的方向推,昀持接住,阿念再割断一次花茎,只留下一尺长。
这花长在高处不觉得大,放在手中,竟然比昀持的脸还大。
两人和炼会合前,昀持反复提醒阿念不要靠近结界,更不要一时冲动闯进结界。但阿念看见它那位好兄弟时还是十分冲动地狂奔过去,幸亏昀持及时拦在它面前。
“我说了不要靠近结界。”
“我忘了。”阿念有些委屈地说。
结界中的炼似乎没听到二人的声音,依旧背对着他们,闭目打坐。
昀持走进结界,蹲在少年跟前,把花递近他的鼻尖,摇了摇。
“今日是你生辰,阿念摘给你的。”
少年睫羽轻颤,缓缓睁开眼来,他看到了眼前的花,用双手接住。
“你的眼睛怎么还是这样红?”昀持说着就要把手伸向少年的脖子去探他的体温和脉搏。
这一次她没有得逞,被少年擒住了手腕,然后松开,他沉声道:“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哦,是啊。”昀持收回手,“凡人之躯是这样的。”
炼托着花站起来,看见昀持裙摆下的赤足,把视线撇到一边。
“你怎么没穿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