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
也许就是被这张漂亮的脸蛋勾了魂去,才让一向拎得清的小侯爷也糊涂了。
见她一个人在那莫名地摇头叹气,岑皎拿帕子掩了掩唇角,开口:“不知嬷嬷此番前来还有何事?”
她不是不知道那碗药是存心磋磨。只是如今举目无亲又寄人篱下,她就是有一身傲骨也被生生折断。况且...她掩帕咳了声,张嬷嬷立刻后退一步,唯恐被她传染恶疾似的。
况且她也并不十分想,嫁给方衡。
“侯夫人仁厚,挂念着岑姑娘的身子,叫我来看看您。”张嬷嬷站在七尺开外,恨不能站到屋外再讲话。
怀夕暗中翻了个白眼,上前招呼她坐在桌边,还特意倒了杯茶:“嬷嬷,这是我家姑娘最喜欢的君山银针,您尝尝?”
张嬷嬷一听是岑皎喜欢喝的茶,当下是如坐针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怀夕乐得看她慌张,手上使了巧劲按在她肩膀上,嘴上乖乖巧巧:
“劳烦嬷嬷大冷天跑这一趟,肩膀都冻僵了吧?我给您按按。我这双手啊,姑娘按了都说好...”
“姑娘”这两个字简直是什么毒药,张嬷嬷是一遍也听不得。加上怀夕故意大力乱按一通,没病都疑心有了病。张嬷嬷哪里不明白她这是在报复,过了那阵如芒在背的劲也就缓过来了。
她撇开怀夕的手,尖锐的眼神似乎穿透床幔能剜下一块肉:“怀夕姑娘还是莫要钻营这些没用的东西。按坏了老婆子我也就罢了,若是按坏了岑姑娘...不说我们府上,你如何给太子、给远行的右相一个交代?”
她是侯夫人手下的嬷嬷,不知见过多少阴私打杀多少奴仆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她想让人心里刺痛可是再容易不过。
岑皎见怀夕欲要反驳,出声遮掩:“劳嬷嬷费心了,不过我的丫鬟,我自会管教。”
张嬷嬷这才把心思又放回这个病恹恹的未来夫人上,皮笑肉不笑道:
“岑姑娘心地纯良,恐怕不知道一些奴大欺主的腌臜事。侯夫人派我来,也是想让我看看姑娘身边可还周全。如今我看,这些丫鬟一个两个的都散漫且没规矩,为了姑娘好,还是尽早换人伺候比较好!”
闻言,岑皎疲惫地阖上眼,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原来存着这份心思...竟是一丝也容不下她了?
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惺惺作态接她过府?她还不如和爹娘一块去那偏僻荒凉的地方,就是死在路上,也比烂在锦绣堆里好。
如果说之前岑皎还存了几分客气,那么如今她便彻底寒了心,不愿再和这婆子周旋下去。她刚要开口送客,就见一人掀帘而入,带着屋外的寒气一同撞进来。
外头似乎落了雪,因这人肩上覆了层薄白,雪还随着他的动作飘摇,在空中一晃而逝。
来人生得高大,阴影越过桌边的两人倒在床幔上,发顶正好落在岑皎鼻端。
她垂首不去看,目光落在自己微散的衣领上,有些不自在地抬手遮挡住裸露的肌肤。
“公子突然拜访,有何贵干。”怀夕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刹那就挡在床前,警惕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张嬷嬷也后知后觉,待她抬头认出来者是谁后,嚣张的气焰歇了大半。
那人只看了怀夕一眼就转向张嬷嬷,更没有半寸目光落在床幔上,开口便问:“方薇呢?”
方薇是大房庶出的三姑娘,这逢香阁就是她从前的屋子。他既然一进来就问三姑娘的去处,想必就是那久征沙场、鲜少回府的三姑娘一母同胞的兄长——
“回大公子的话,三姑娘如今居于前头的漱玉院。”
“...是么。”
方休只觉声嗓都嘶哑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耳畔是她很轻很轻,却当真存在的声音。这道声音他思之若狂,求之不得,如今再闻,恍如隔世。
也确确实实隔了一世。
岑皎得了回应,正要抬眼看去。此时床幔被风吹开,她的目光与另一道相接,心猛地一跳。
一眼,好似望过了千千万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