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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人天相(1 / 2)

隆冬时节的晴日不见回暖,反而愈寒。一道日光洒下,枝头雪未薄半分,只簌簌随着风飘零。

怀夕端了药回来,就见岑皎对着窗出神,眼睫上已沾了水痕,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她惊呼一声“小姐”,忙取了手熏塞给岑皎,不由分说地关上窗子。

她还要絮叨两句,却见往日里稍稍坐一会儿就会面色发白的人,今天的脸色格外红润。

简直就像,从未生过病一样。

怀夕立刻慌了,这种红润对于病人来说可不是好兆头。她用衣角擦了擦手心,去探岑皎的额头。幸好,额头的温度尚且正常,那么...

“姑娘?你的身体好了?”

岑皎隔着针脚细密的棉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着手熏原来也没那么滚烫。

她忽然解开棉罩,直接用指尖去捧泄着雾气的铜盖。怀夕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葱莹指尖泛起一层红晕,一声呼卡在喉咙里。

岑皎依然无动于衷,就好像捧着的不是才烧沸的热水。她静默的模样让怀夕想起寺庙里那些泥塑的菩萨,只不过她家姑娘是用廊外呼啸冰雪雕琢成的。

“姑娘...”怀夕小心翼翼低声又唤了一句,岑皎这才如梦初醒般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声嗓依然飘忽,带着风吹就散的茫然。

“怀夕...我的病,好了?”

这怎么可能呢?爹娘带着她辗转数个州府,请过天下多少名医,全部无功而返。如今她身世凋零茕茕孑立时,反而治愈了?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奇人?只是与他碰上一碰就能治愈百病?那位骁勇善战的大公子,传闻中杀人如麻茹毛饮血的大将军,居然有一身活死人肉白骨的血肉吗?

岑皎读过一些书,知晓“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可昨日那番遭遇,今天自己身上的变化,真真切切昭示着:她这个将来的庶兄,能治她的病。

怀夕又惊又喜:“我去请大夫!”说罢转身没了踪影。怀星被她撞得“哎呦”一声,委屈道:“什么事啊她这么着急。”看见桌上药碗还盛得满满当当,登时更气了:“姑娘!你又不喝药!”

岑皎笑了笑,那笑再不是覆在面上的牵强,而是透着生机、如春花朝露般的鲜妍。怀星一时晃了神,喃喃:“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本该明媚的年岁,谁又情愿终日做一株温室里不堪风雨的纸片花呢?

大夫很快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群人。

怀夕先一步凑到岑皎耳边,说:“...张大夫刚巧在府中给表姑娘看病,我本想着不好打搅要另找人的,谁知表姑娘偏看见我了,就和张大夫一道来了...”

岑皎心中了然,拍了拍怀夕的手让她宽心。她徐徐起身,一阵浮动的暖香便盈盈绕过众人,盖过屋外的冷意。

她朝为首一位素白衣裳的女子点头致意:“见过表姑娘。”

周漾回礼:“岑姑娘。”

隆安侯府这位远亲其实来头不小。她本是侯夫人的外甥女,年前父亲右迁至江左道巡抚,虽不在京中,却也是实打实的从二品大员,与隆安侯平起平坐。因为路途遥远,家里就把她交给侯夫人照顾,这一照顾,便生出了亲上加亲的念头。

平心而论,方衡在诸多世家子弟中确实出类拔萃,周漾会喜欢上她这个表哥也不奇怪。闺中小姐谈起意中人时,方衡就常常位列前茅。因着这个,岑皎那稀少的可怜的交际更加稀少了,毕竟谁不知道她和方衡青梅竹马婚约在身?

可惜周漾就是知道也不会退缩。据说某一日她在花园中不慎落水,是方衡救了她。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合情合理。

无论岑皎明里暗里示意过多少次她无意嫁给方衡,周漾统统不信。毕竟她那么完美的表哥,怎么会有女人不想嫁呢?岑皎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除之而后快。

“表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岁暮天寒,勿忘添衣。”单单看着她薄到透着手臂粉白的衣裳,岑皎就不免摇头。

她实在不明白这位表姑娘怎么想的,明明有一幅别人求之不得的康健身体,何必自虐般折腾得病骨累累。

时人并不以弱柳扶风为美,周漾桃腮杏眼,生得娇俏,从前也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可自打她入了隆安侯府,大夫便一个接一个地请过来相看,不出月余,她就成了如今这般孱弱的模样。

怀星喜欢在府中四处乱窜,告诉过岑皎不少侯府秘辛。譬如周漾之所以大病不起小病不断,是因为她想学岑皎。

起初岑皎还不信。学她的什么呢?学她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还是学她做连迈步都不能的窗子里的人。

但周漾真的学了。她换上了单薄但风流的纱衣,卸下了珠翠琳琅的钗环,连与人说话的口吻,都变得轻而又轻。

岑皎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这样朝不保夕的身子,也有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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