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白花树林。
向南,绿林。
……
向东,白花树林。
向西,绿林。
……
向北,绿林。
……?
为什么会迷路?
王城所倚的林地平坦稀疏,阳光穿过青翠的枝桠,直接落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林间小路大概常有精灵走过,还有晶莹圆润的石头做路标,怎么看都不是容易让人迷失方向的密林。
秦月琅对自己暂时失去方向感的头脑十分不解,她看了看旁边的树,又拉起裙摆,光洁的小腿暴露在细碎的阳光下,升起些许暖意。
她还是放弃了爬树的想法。
可能是要出席重要场合,来到王城之下,她被交给了女精灵,女精灵给她准备了更美丽的衣服和鞋子:一件白色绣金叶的长裙,一双非常轻便的银鞋。
本来她由女精灵带着,可突然一位男精灵过来,说了什么,她们似乎另有要事,示意她等待,她等得无趣,随便走了几步,竟然就绕进了树林。
她尝试原路返回,却只越走越深,她不解地沿着小道走着,耳畔只有风吹绿叶的婆娑低语,林间流淌着安静祥和的气氛,并无危险、不详的征兆。
突然,两只白鸟飞过头顶,落在不远处的枝头,比翼啁啾。
这对鸟好像是有灵的生物,歌声宛转而有规律。
虽然不报什么希望,秦月琅轻手轻脚地靠近,双手按向胸前,合着它们的调子哼唱起来。
也实在难办,因为海上的经历,她现在看到动物就想试试能不能唱歌交流。
她哼了段鸟歌,两只白鸟对着她扑了扑翅膀,然后“呼——”一下穿入林间。
秦月琅便离开小路,踏入野花从,追上它们。
现在它们站在一棵高树上,白花拥在它们身边,结白的羽毛和雪白的花瓣,已经不分彼此,但仍有歌声传来,清越嘹亮。
秦月琅仰首,跟着它们又开始唱。
这一次,她唱了很长的一段,最终花影一动,白鸟飞下来。
它们在秦月琅身边慢慢挥着翅膀,一左一右簇着她在树荫下走,她只听到水声渐近,一晃眼,看到一条溪流经林而过。
一匹白马在溪旁饮水,另有一个身影在阳光中轻盈盈地发光。
白鸟高飞,欢快地叫了两声,在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真的,每次和动物打交道,总有一些意外之喜。
但秦月琅从未停止询问“喜从何来”这个问题。
她看到了一个精灵。
精灵自然都挺拔美丽,只是这一位尤其气质绝伦。
他的银发在微风中散开,像粼粼的湖光,是她第一眼就看到的光,就在这光中,他的面貌都柔和下来,但那轮廓本该是深刻的,经年的霜雪打磨,清光与之融为一体,与额前佩的一枚白宝石相映相晖。
然后秦月琅想着:这两只鸟怎么没把她直接带出林子,她又不能和精灵用没有词的歌交流。
……嗯?或许也可以吗?
这时,他抬起眼,也看到了她。
那双灰色眼睛像是夜幕中的星影,清冷孤茕,也包容着地上连绵的灯火,等待炽热的黎明。
秦月琅突然生出一种被扼住喉咙的幻觉,眼前星影旋转。她绝没有想要唱歌,但有一道奇异的启示打开了她被海风打磨的喉咙,令她不得不唱出声。
迎着他的目光,她颤着唇,将白鸟教给她的歌接头续尾,完整地唱起来。
歌声也在颤。
她的金色眼睛已在佛林顿有所流传,精灵说努门诺尔的王子完全被这抹金色折服,一路小心对待,来王城访问也要与她相伴,令埃尔隆德在散会时略显担忧。
那时他不知道,原来当他真正看到这双眼时,他并不感到奇异。
凝视着这对金色,他竟涌动起复杂的情绪,混乱纠葛、难解难分,他抓不住任何准确的东西,只隐约在混乱情绪的表面,寻到一丝怜悯。
金色,像明烈的阳光,神圣而充满希望,这当然是非常美丽的瞳色,可他却隐隐感到,这金色仿佛那些最美好之物,总有落入黑暗的宿命,用尽全力,也不能违抗。
就如同现在,他知道她并不愿意开口,却仍在歌唱。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轻拍了一下身边白马,便翻身上马。
白马神骏,一跃而起。
马蹄踏过溪流,水流飞溅,在阳光下折出彩色的雾。
溪流对岸便是金色眼睛的少女,骏马有力的前蹄经过她身边,忽然一慢。
他尽力俯身,银发流淌过蓝袍,向她伸出手。
——宿命如此,不能违抗。
于是少女的歌停住了,她从微怔中抬起头,眸中闪烁着他不懂的思索。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