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城外的林间白花落尽,夏季也到了。
空气中暖意更为充沛,但因为北域的海流,林顿从来没有炎热的酷夏。风雨是明显来得勤了,午后细雨已至,议厅一派空寂,雨声滴答,回声空灵。
王城内极少积水,雨水自会顺着明处暗处管道,流向水池、城外以及任何需要它们的地方。议厅外,精灵们披上斗篷,各领着政务离开。
埃尔隆德则和吉尔-加拉德同行,走过长廊。细雨偶尔会穿过镂空的雕饰,拂上他们的长发,长廊一侧的墙面上刻满讲述悲壮史诗的浮雕。
微露细碎,吉尔-加拉德的银发却显得闪耀,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林迪尔最近去教课高兴不少,我问了侍官,她们说她对她们也沉默寡言,无法判断她在语言上是否进步,但她们还告诉我,她又开始去找你了。”
“只是问我一些历史、地理和关于维拉的知识。她为了这些,几乎都有些……”
说到这里,埃尔隆德神情不佳,但出于不自知的界线感,他没有向挚友倾吐自己的烦恼,只是故作平淡地略过。
“她几乎过分投入了,林迪尔私下和我一改前言,说她是最具语言天赋的学生,等她学成,他打算向语言大师朋戈洛兹为她荐名。”
当然,吉尔-加拉德也没有深究。
“我想知道她具体问了些什么。”
吉尔-加拉德看向廊外,灰眸映着雨丝迷蒙。
王城上下的建筑在雨中都成了背景,唯独一个缠绕着花藤的屋顶,清晰地呈出来。这是王庭的一角,也是她的住所,她偶尔会站在那上面,喂食不知何处飞来的游鸟,神情平静又孤独。
“她在王庭说话太少。”
“她探究过众维拉技艺最细枝末节的部分,甚至一定要为其分门别类,还有,她反复确认了努门诺尔如何诞生,但还是怀疑什么,有次,她还用破碎不堪的语言向我反复解释,海陆之间该有怎样的结构、不该有怎样的结构,像自己比精灵更能领会大能者的想法。”
埃尔隆德摇头,她想法特殊,这也无法隐瞒,虽然他并不为此过分担心。
“最近,她试图了解……那场决战,关注起堕亡的敌人和他的邪恶拥趸,和东迁的那位夫人一样,她直面黑暗,刨根问底。”
那场决战,也即愤怒之战。
阿门洲的使者来到中土,帮助精灵和人类,与邪恶、强大的恶神魔苟斯,进行决战,魔苟斯最终战败,被维拉审判,精灵宝钻遗落到触不可及的世界深处,终结了过去无数的杀戮。
不过,阴影既然曾经到来,就会在见证者的心中留下痕迹。
埃尔隆德看向那位夫人的侄孙,吉尔-加拉德留在中土,不仅因为诺多至高王的责任和渴望,也对魔苟斯带来的黑暗是否真正在中土褪去留有怀疑。
“数百年已经过去……”不过在这一点上,吉尔-加拉德一向言语克制,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埃尔隆德,我们有保持警惕的职任。”
他们无言同行,薄影扫过浮雕,像走过千年的光阴流转。
廊外的雨依然蒙蒙地下着,空气中也清淡寂静,就在这种让人无端怅惘的气氛里,一个小小的影子,独自站在他们前方。
她是客居王城的少女,因为住在王庭已惹上诸多非议,而吉尔-加拉德没有另为她安排住处。此刻,她手抱着一件衣物,静静站着,仰首看着面前的浮雕。
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乌亮黑发上雨珠已密。
浮雕上是骤火之战,第二位诺多至高王,芬国昐,手持锋如寒星的利剑凛吉尔与魔苟斯决斗,他英勇作战,将凛吉尔插入魔苟斯的一脚,最终战败而亡。
秦月琅仰视被雕塑家模糊刻画的魔苟斯巨影,心中思绪,不能为人所知:
魔苟斯的副官,迈雅索隆,如今你没有“大敌”与“黑暗魔君”的身份,一次都没有掀起你的战争,那你究竟在哪里?
我还等着你,把至尊魔戒锻造出来呢。
自少女的侧脸看去,她颊上白得没有血色,目光相比平时,冰冷到了极点。
吉尔-加拉德发现埃尔隆德的脚步比他稍快了一些。
可当少女察觉到他们走近,侧身向他们看来的时候,埃尔隆德却又慢了一步。
吉尔-加拉德从这一快一慢里感到了什么,只是短暂地瞥了埃尔隆德一眼。
恰恰这时,少女也向他们走来,她沉默地向吉尔-加拉德低下目光,轻轻垂首,然后走到埃尔隆德身前,抬起手里的衣物。
光洁的织面抖落下一袭微光,原来是一件防雨的斗篷。
埃尔隆德脸上流露出意外。
或许为了示意,少女又抬起另一只手,由双手高捧起斗篷,她的脸微垂,因此双睫遮住了一线金芒。她拿着地图和书页的时候不像这么讲礼仪,目光灼灼,近在咫尺。
现在她的脸还很远,被雨天的阴翳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