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无意外,阿勒达瑞安将按传统,在他一百岁时,也就是六十年后,正式册立为王储,被赋予更多管理王国事务的权力。
送完祝贺信后,秦月琅坐在屋顶,慢慢翻开手中的图册——米斯拉斯自学成才,如同一个优秀的瓷砖设计师,给她画了各式各样的纹章,竟然订成了一本设计集。
她认真地看着纹章图案,飞鸟偶尔落下,在她腿边依偎片刻,又扑着翅膀离去。
她已在林顿居住十年,于精灵眼中,十年不过他们漫长生命中的匆匆一瞥,而她自己源自规则,时间对她的意义也不大。
但沉梦时分,过去和她如今的生活往往纠缠不休,难分高下。
极少的时候,她感到自己被两股巨力拉扯。
一股力来自阿尔达本身,给她宽慰。她好像只要顺从于早晨的每一道曙光,夜晚的每一丝月华,便能毫无恐惧地走在中土的大地。她不需要担忧自己在精灵君王面前所用的词句,也不用收敛对半精灵执政官的端详。她足有时间,可以耐心等待、仔细观摩,为自己的所求,找一条最好的路。
而另一股力来自内心深处,将她扼得痛苦。她被一种预兆折磨:她曾经燃尽自己去做生的希望,如今却会与死亡和灾厄同行,为了那枚戒指,她不得不坐上至高之位,用无数人的鲜血,书写自己的威名和恶名。
她问自己,至高之位该有多高?无数人到底是多少人?
纹章图册中展示了米斯拉斯各种设计,多数都带点冒犯性,一点也不符合精灵的形制。男性所用的菱形框形,家族所用的方形,都有使用,更不必说什么国王和领主才用的八尖角,那更常见了,米斯拉斯像直接默认了她配得上国王待遇。
其中有些重要元素没变过,每个纹章上都有,比如:金色、羽翼、圆月或者变化的月相。
秦月琅看向一枚圆形纹章,那是唯一相对符合传统的“规矩之作”,它以红色为底,内嵌菱形的亮金色光线,金色太阳在菱形上方,其下是一对白色勾灰边的鹰翼,向上展开,光芒外有白色的变化月相和四角星。
她抽出袖中的自制铅笔,在这个圆章旁打了一个勾。
又一个十年过去,七五零年初夏的一天,佛林顿经历了罕见的暴雨。
米斯拉斯看着大雨如注的灰暗天空,似有预感,她将那枚早就绣好的纹章,缝上少女斗篷的两肩。
王庭议事厅外风雨交加,廊下守卫的盔甲被雨珠打得闪亮,昏暗的天色中,秦月琅穿过雨幕,向议事厅走来。
她在廊下放下兜帽,向门走近,守卫惊讶了片刻,低声开口:“劳瑞恩?是要见陛下吗?请先允许我们为你通报。”
秦月琅缓缓摇头,金眸中倾出沉冷的目光,便制止了守卫的动作。
她站在恢宏、沉重的石门前,伸出手。
推开一道微乎其微的缝隙,议厅中的议论声便流入耳中。
“如先前几次议会所提,我们的亲族在东南方向发现正有邪恶扩张,结合努门诺尔王子殿下此前南行的观察……”
“埃瑞吉安的都城,欧斯特-因-埃第尔才开始兴建……”
她继续用力——这门真沉。
“于众所知,阿勒达瑞安殿下在努门诺尔创办了探险者公会,召集了最优秀的人类水手探索海岸和大陆,林顿的港口会更多地迎接来自西方之岛的航海家们……”
议论交织,其中埃尔隆德声音沉静,像刚化的雪水,在各种声音中显得清澈澄亮。
“出于发展和防卫的考虑,阿勒达瑞安已在格瓦斯罗河入海口筹备港口建设,但米斯泷德借出的工匠和他带来的人手,可能不足以——”
吉尔加拉德的话语突然中断,他抬头看向正门。
接着,石门被震动着打开,门下显出少女娇小的身形。她用后背抵开了门,门上被她的斗篷洇出一片水迹,那斗篷下沿还滴答着水珠。
“抱歉打扰,陛下。”
她转过身,议厅里鸦雀无声,清冽的嗓音一出口就回荡起来。
“秋冬季的天气预估会非常糟糕,今年不是建港的好时候。如果您要支持这座新港的落成,我希望立刻前往格瓦斯罗河口,帮助港口的建设和管理。”
她神情平静,或许能说是“从容不迫”,也能说是“不容质疑”。
这双金色眼睛所注视的目的地,谁都不能阻拦她去到达,埃尔隆德想。
吉尔-加拉德环顾了一下众精灵的反应,埃尔隆德的神情最为平淡,这只让他更添隐忧。即便这些年他有意减少他们的接触,他也只是徒劳地压下难题,像把冰按入水中,松手时仍要浮到表面,正如此时埃尔隆德的表现。
他向少女发问:“你去建设新港,在阿勒达瑞安面前,是作为佛林顿的工匠,代表我对他的支持,还是你自己,伊熙琳?”
“我自己。我会尽全力建设港口,并保护您在此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