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元成了神仙,这八仙会在这一带算是成了势,如火如荼。”说话的男人随手将鱼钩抛入江中,“接下来怎么办?”
被问到的男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一副江上渔翁的模样,正是木石道人。
只见他眯缝着双眼,望着江水中载沉载浮的漂子,发出一声轻笑。
“接下来,自然要看李广元唱大戏了。”
问话的,正是化名海象和尚的苟循礼。他奉命到李家围扇风点火,让八仙会拿下了李家围,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他在李家围固然深受尊崇,却对木石道人的安排甚感疑惑。这般大张旗鼓的替八仙会张目,就不怕薛图吃醋么?毕竟八仙会只是一个小会门,在“反髡盟”中只是个小角色。
虽说捧八仙会有制约天道盟薛图一支的用意,但是眼下大敌当前,髡贼狡诈凶残,急急的搞这套分而治之的权术多少有些不是时候。
不解归不解,眼前这个木石道人掌握着全局。是石翁的代理人,这几年在两广地界神出鬼没,屡次从髡贼厂卫手中脱逃。他不仅仅是“活着”,还在髡贼层层罗网之中从容布局,串联起了各方势力,把反髡势力经营的有声有色。“石翁”的鼎力相助自不用说,但若无此人的奔走,根本不可能营造出如今的这个局面。
他现在这般安排,大约也有什么用意在内。但是这番高深莫测,反而令苟循礼常常芒刺在背。在这样的高人手下,就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他迟疑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木石道人却主动说了下去:“李家围声愈大愈好,正好把他们都吸引到番禺、东莞这边来。南海、三水那一带他们便无暇顾及了。正好做一件大事。”
苟循礼不敢问是什么大事,只是继续看着漂子。琢磨了半响才问道:
“在李家围还要做什么?”
木石道人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拎起钓竿,把已经吃空了的钓钩上重新装上鱼饵抛回水中,才低声说:
“你在李家围还有几件事要做……”
逍遥墟因为是水陆要冲,商业通道。聚集了不少八方旅人。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广东三大群落之一的客家人。
和其他地方广府人居多不同,逍遥墟这里却是客家人的小天地。逍遥墟的西南角上有数栋名为“四点金”的方形土围楼。两层的横屋外墙以夯土所筑,一楼无窗,二楼开有小窗。横屋两端,再筑有高于横屋的攒山式四方楼,上面开有射孔和了望口,里面备有弓弩。与周围几栋这种土围楼相互之间错落有秩,既可自己森严壁垒,又可互相支援,多次保护了居民不受土匪水寇袭扰。只是土围楼的居住条件多有不便,有钱的人家早早的就在围楼附近另起有庄院,后来又有新迁移来的在外缘又盖起了各式小屋,形成了一个以土围楼为中心的聚落。
人口积聚之后,这里的客家缙绅看到本地水陆交通便利,便在此地设墟。一条土路直通江边渡口和码头,又分出了几条支路,路两侧林立各色买卖字号,很是热闹。
最近,码头附近新立起了髡贼的兵营,每日准时的军号声给逍遥圩上平添了一份萧杀之气。
自从有了这处兵营,每隔几日就有澳洲人的船队来逍遥墟停泊,卸下许多货物。据搬运的短工说,搬下来得多是木材、灰沙之类的建材。大约是澳洲人要在这里修大屋。
刚过辰时,街面上不似往日那般热络,就连往常聚集在小吃铺、茶水摊等活计的揽工汉子也少了几分。唯一还如往常一般的只有悬鹑百结的要饭花儿,为了一天的吃食游走于各家买卖门前,唱着各式喜歌,讨要赏钱。
“宝裕典铺真气派呀~真气派,青山大江齐喝彩呐~齐喝彩。金银满屋财神来呀~财神来,貔貅镇门……”
“别唱了,别唱了,店东有正事,改改门吧。”正在搽抹桌桉的学生意的小伙计听到莲花落便迎了出来。开当铺的最讲究口彩,既有人在门口唱喜歌,也不便硬撵,说着便拿出一张票子丢在乞丐的破陶碗中。
乞丐笑道:“如今改了纸票,没了铜钱入碗的一响,这歌子唱着都没劲头了。”
伙计笑道:“你还要铜子呢!这年月连银子都成纸的了;别说元宝锞子,连银元都见不到几块了!这大宋的天下真稀罕,日日说自家如何的富有天下,闹半天银子变纸钱!”
旁边“头柜”瞪了他一眼,斥道:“你吃饱了撑着了!说这些没用的屁话,快些打扫。掌柜的和东家一会就要出来了。”
这乞丐见伙计没有再给的意思,便往下一家而去了。
“我看他这营生倒好”,旁边的四柜笑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不劳心费力的。真是给个皇帝都不换。”
“你懂什么?”二柜嗤之以鼻,“他们当要饭的也是有规矩的,上面有大骨管着。得了钱先得孝敬大骨。你若没钱孝敬,轻的打一顿,重得直接把你赶出去。到时候就是要饭都没地方!”
“他们这营生,也干不了多久了。”头柜说道,“澳洲人一到广州就把花子的老巢就端了,大骨都被砍了头!花子们都给流放到什么台湾去种地了。就是本地,县城里的花子也都被抓走了。也就是乡下,还有他们的一点容身之处。”
“这澳洲人一来,怕是他们也待不下去了。”
“没了这些人骚扰,老爷也少了一笔开销。你们可别小看了这笔钱,真不少!”
“那老爷怎么还一天到晚的看澳洲人不顺眼?”四柜好奇的问道。
“谁知道呢?老爷想得多,想得深,咱们不懂……”
“为啥看不顺眼,还不是因为范老爷……”二柜故作深沉道。
这“范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