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吗?”
静静看着陈诗语包扎,易卿突然出声。他的声音还不像20岁的易卿一般稳定低沉,透着一些少年的清朗,那清朗里有着可以被攻击的弱点。
“为什么?”
陈诗语心里怦怦的,却尽量装作淡然。
她知道,越是心底的秘密越不要大张旗鼓地去挖掘,这会把秘密吓回它待惯了的巢穴;平常心对待,放它自然地流淌出来,把沉疾暗疴一并带出来,再用阳光干涸它的脓疮。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易卿顿了顿。
“无聊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不知人间险恶的男孩遇上了精灵又失去了精灵。他不知道那会是他最后能体会到的温暖。
然后他在父母极尽严苛的监视下长大。他受兄弟的倾轧,受下人的轻鄙。
他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为了不知道什么而去活着。
在这样的时刻,一个女孩闯进了他的世界。
救流浪猫,差点被车撞,崴了脚。女孩天真单纯又热情,从此像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紧跟在他身后,甚至没过多久住进了他的家里。
理由似乎是父亲的哪个至交好友临终托孤。
故事的细节他记不清,他仍记得的是对女孩的抗拒。
他并不喜欢女孩,却无法摆脱女孩,他对她讲不通道理,而父亲带来的叫作宋师的人不间断对他进行的灌体行为也已经让他身心濒临极限。
他策划离家出走,却不知道怎么被女孩知晓了。他原本有自己的计划,她却自告奋勇要帮他的忙,两人差点被半路抓住,他不得已只好带着女孩一同离家。当他到了安全的地方,劝导女孩回家时,女孩却头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卿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不喜欢我?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努力地给你爱给你阳光,你怎么会不喜欢我?”
“如果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我还需要离开那个家吗?”易卿面无表情。
“你无论如何也喜欢不上我吗?”女孩的神情偏执得可怕。
“你回去吧,你在那个家能待得很好。”易卿有些无奈,即使对女孩再不耐烦,他也按捺下性子去劝说。在那样一个家,他的性格中已有了习惯忍耐的部分。
“你既然不肯喜欢,那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女孩抬起头来,眼神邪性得可怕。
她张开双手,向后倒去,凄然的眼中泪珠滴落。
“易卿,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只是喜欢你啊。”
她大半个身子倒在了马路上,一辆货车猝不及防压上了她,那张灿若艳阳的姣美脸孔就此被鲜血划割。
故事戛然而止。
“所以,蛮钰和她长得很像对吗?”陈诗语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为女孩感伤,眉头却皱得很紧。
她经历的奇幻比16岁的易卿更多,所以她明白,有一些巧合或许不是巧合。何况这个故事四处透露着诡异,几乎无法自圆其说。
“一模一样。”易卿的嘴唇有些干裂,他张了张,又张了张,才把后边的话说出了口,“所有人都说我是杀人凶手,即使我从来没想杀死谁,但命运却要重演了。”
“精灵只会和纯洁的灵魂作伴,我这样手染血腥的人在你身边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不是不承认我是精灵吗?”
原本以为会收到厌恶和贬斥的话语,一如当初听闻消息的易尚端等人——连与他关系最紧密的家人都是这样的态度,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人怎会例外?
但这个小人,确实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陈诗语叉着腰,一副小老师的模样。
“既然我不是精灵,干嘛还纠结什么灵魂纯不纯洁?更何况,手染鲜血这种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将自己代入女孩的角色后,陈诗语几乎有些义愤填膺。
“要喜欢你是她的决定,要自杀也是她的决定。你一直都在明确拒绝她,却也一直没有驱赶或羞辱过她,你把自己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她凭什么把自己的人生重量压在你身上?”
喜欢不应该成为一种绑架。如果她是女孩,即使喜欢得无法撒手,她也不会愿意给易卿造成困扰。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喜欢,不应该是盼着对方好吗?
这种披着喜欢的外皮妄图操纵对方的行为不就是赤裸裸的控制吗?和人买回一个玩偶随意摆弄有什么区别?
——但人是可以买下来的玩偶吗?是摆在货架上的商品吗?
陈诗语的胸口剧烈起伏。
易卿讶异地看着他,那层包裹情绪的外壳被打破了,鲜活的情感外露了出来。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才像是符合他年纪的少年。
“还有你爸——”陈诗语看了看易卿的表情,考虑到易尚端所作所为再烂也仍是他父亲,便硬生生收了更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