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因为从进军营起便同吃同住的同袍兄弟如今危在旦夕,自己却只能干巴巴地等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也是因为,自之前蔚州新年的那一夜裴言川严肃地同她说出“这样的想法不要有”后,便再不曾与自己有过什么交集,让她始终心头坠坠。
她无法没有那样的想法,但也担心,自己会因此让他觉得失望。
也因而,当一身白袍的年轻将军乍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眉目飞扬,话语调侃,一如往日,她才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
但穆云轻到底时刻谨记自己如今是在女扮男装,不能露陷。
因而,目光不过是片刻相交,她便极快地低下头,避开了裴言川看过来的视线,不愿让他发现自己这短暂的失态。
身旁却在此时坐过来一个人,穆云轻眼睫微抬,余光中看到一抹白色的袍角。
“张启……”
穆云轻定了定神,开口,想同他说张启的事。
“我都知道了。”
男人声音中带着温和,眉目如深海:“晋安的夫人师承其外祖,医术极好。”
“起死人,肉白骨虽是不行。”
裴言川屈膝坐在地上,手懒散地搭在膝头:“但只要人还有口气在,大多能被她妙手回春。”
穆云轻闻言,微点了下头,知道裴言川是在安慰自己,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人醒了!”
营帐内在此时传来动静,紧接着郑挫从营帐中大步走出,粗粗扫过营帐外坐着的人,便大声道。
穆云轻倏然站起身,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
而另一边,郑挫的目光扫过,看到哪怕坐在地上,却依然难掩通身矜贵气度的裴言川,身形却是一顿,随即微敛神色,躬身行礼道:“世子。”
裴言川从地上站起身,随意点了下头,随后抬步朝营帐中走去。
掀开帐帘,裴言川回身,看着依然呆立在原地的少年,不由一乐:“怎么?”
“高兴傻了?”
穆云轻早已是收回了刚才向前迈出的那一步,立于原地,看向裴言川。她确是极高兴,刚才站起身时头脑都跟着晕乎乎地,许是真高兴傻了。
想至此,穆云轻不由点头。
裴言川没想到惯来机敏的少年人此刻居然点了头,短暂的惊诧过后径直笑出了声。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抵在唇边,唇角上扬,胸腔微微起伏,有低浅的呼吸从唇畔溢出。
穆云轻立于原地,看着身姿笔挺的男人舒展开来的眉眼轮廓,听着他那低沉而磁性的笑声,目光一时有些发直。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仿若得到造物主所有的偏爱,被精细打磨,粲粲容姿,灼灼其华。
注意到穆青神色间的几分茫然,裴言川收住笑,看向依然立在原地的少年,笑问:
“人醒了,不进去看看吗?”
穆云轻闻言,回过神,张了张口:“我能进去吗?”
“能。”
裴言川手依然维持着向上掀起帐帘的姿势,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少年,桃花眼微敛,声音温润:“进来。”
穆云轻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营帐前。
她确实担心张启的伤势和所中的剧毒,可在裴言川深远的目光注视下,她便好似受到了蛊惑似的,就好像,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敢去闯一闯。
内帐的帐帘掀开又垂落,床帐旁,张启撑着身体,一口一口将碗中药喝尽。
面色依然苍白,身形也着实清减了太多,但好在,确是好好地醒了过来。
穆云轻看着床榻上的张启,只觉这些时日压在心口的巨石终是移开了些许。
另一边,张启将空了的药碗交回给郑挫,目光不经意一瞥,看到营帐口处立着的那道白袍身影时,眼眶却是陡地一红,紧接着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将军……”
裴言川目光看向张启,开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张启一边说,眼泪一边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带着哽咽的哭腔:“没事了。”
“多谢将军请崔大人的夫人给张启解毒。”
裴言川微点了下头,随即目光看向一旁的崔仲,目露询问。
崔仲冰冷的视线从依然立在营帐口,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穆青身上收回。方才在营帐中,他自是听到了好友的笑,听上去极是开怀,如今再看到穆青,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不知道这个叫穆青的新兵是给北望吃了什么迷魂汤!
“毒解了。”
“之后就是注意调理身体。”
崔仲的话言简意赅。
裴言川点头,随后看向立于一侧的郑挫:“这些时日,你都在这里。等他康复了,再回幽州。”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