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汾阳王世子裴言川携一万燕北军抵至东都。
城门外,太子裴安渝、礼部尚书孙炳文,携百官列队相迎。
还未入夏,东都虽地处江南,早晚时仍有几分冷峭。
裴言川看到立于冷风中,身着四爪蟒袍的太子,率先跳下马背,躬身见礼道:“臣裴言川,见过太子。”
裴安渝连忙走上前,将裴言川扶住,不肯让他朝自己行礼,口中则端正道:“世子征战辛劳,如今凯旋,我等奉父皇之命,迎世子入宫。”
裴言川颔首,随即翻身上马,与一旁亦是爬上了马背的太子裴安渝并行。
东都的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平民百姓。燕北军列队严整,神情严肃,个个不怒自威。
而燕北军的正前方,一身白色战袍的男人剑眉入鬓,挺鼻薄唇,完美的脸型掩在银色头盔的边颊之下,却更显得颜色欺霜赛雪,容颜如玉。
五年之前,东都上下,无人不知汾阳王世子裴言川的“美”名,是“春华不知何处好?银鞍白马笑春风”。
是肆意少年,飞扬年少。
这五年,却是东都上下,无人不知汾阳王世子裴北望的“战”名,是一杆银枪,打遍狄军上下无敌手,一把墨渊,弓弦拉动必饮血。
是保家卫国,大魏战神。
喧闹的长街渐渐安静,徒留三军马蹄齐齐踏过地面的声音。
穆云轻高坐在马背之上,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注目,钦佩的,敬仰的,仿佛时空倒流,彼时她立在长街,看向端坐在马背上的他们。
裴言川奉旨进宫,穆云轻则与其他燕北军一起,在宫墙下接受了天成帝以及文武百官的检阅后,到城外驻扎下来。
傍晚时分,裴言川找到了她。
穆云轻走出自己的营帐,一抬目,便瞧见了营帐前,将双手背在身后,身形颀长、宽肩窄腰的白袍身影。
穆云轻抬步走至他的近前。
裴言川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难得迟疑,却还是开口问道:“你可要见一见崔家的人吗?”
穆云轻抬起眼,男人的目光平和而包容,透出几分理解,仿佛她若说了不想,他便自会替她周旋。
穆云轻却是点了下头,她既回了东都,便没想再逃避,她开口,道:“我想先去一趟太医院。”
裴言川眼中微讶,如今的太医令陈秉元独门绝技验看血脉,便是在东都,知晓的人都并不多,没想到她居然知道。
可转念,裴言川却又释然,她一直,都仿佛知道些旁人不知晓的事情的。
裴言川颔首:“也好。”
“明日辰时,我带你入宫。”
穆云轻再次点头:“好。”
她答得痛快,仿佛没有丝毫的迟疑,早已下了决断。可裴言川的目光却是落向她悄然无声再次绷直的脊背,心尖没来由的一疼。
裴言川的声音放轻下来,低声道:“崔世叔和崔夫人都是待人温善之人,和崔仲不一样。”
“不要担心,今晚好好睡一觉。”
“我这边,钱氏和穆青也快有眉目了。”
穆云轻再次点头,知道裴言川是在安慰自己,低“嗯”了声。
“若是实在在崔家呆着不开心,就还回这儿住。”
裴言川轻叹,随即下颌微抬,示意向穆云轻的身后,她的营帐:“总归,我没有把你从燕北军中除名。”
“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天边微暗,男人身形微低,同她讲话时迁就着她的身高,微微敛起的桃花眼仿佛有光海汇聚,却是静水流深,光而不耀。
被一直深埋在心底的不安被人体恤的抚按,仿佛温暖的潮流涌过,穆云轻眼眶不由有些发酸,但是撑着没有让自己落泪,只微低下头,道:“将军这话,我记住了。”
头顶上方传来裴言川的轻笑,随即,是他语句认真的一个字:“好”。
穆云轻以为这一夜她会睡不好,可当躺到床榻上时,心头却仿佛被一团极柔软的棉花团裹住,熨帖温适,不过片刻便沉进了梦乡。
次日清晨,穆云轻先着男装同裴言川离开燕北军营,又被带到一间客栈雅间,换上东都时下流行的女子装扮,这才同裴言川一同入宫,进了太医院。
本以为来得已是够早,却不想,太医令陈秉元的药房内已是围了不少人。
一身太医正六品官服的陈秉元陪坐在侧,正座上则是一对衣着鲜丽的中年夫妇,他们的身后立着丫鬟,还有小厮。
穆云轻见此情景,迈进药房的脚步不由一顿,那对中年夫妇却已是均向她看了过来。
穆云轻也由此看清了两人的长相。
男人儒雅,长须飘逸,女子貌美,清雅高华。
穆云轻上一世在东都五载之久,都不曾见过一个这般气志出尘之人,如今乍一见便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