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内。
瑞安被身形高大的侍卫按压在地。裴元瑾坐于上首正中,看着下首神色灰败却又透着异常平静的瑞安,即使再怎么不愿相信,如今却亦要承认,瑞安,竟不知何时,成了徐寿的人。
成为了徐寿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若非是表哥裴言川亲自过来同她说起,又有证据在手,她都不会相信,只当是旁人挑拨。
可此时,裴元瑾却只觉后背一阵发寒,瑞安是她的贴身宫女,一等的大丫鬟,安渝与她一母同胞,身体允许、心疾不发作时,常来她的宫中与她一道饮食。
裴元瑾简直不敢想象,这其中,瑞安都有做过什么手脚?
可瑞安,明明是母后病逝前,留给她们姐弟的心腹……
“带下去吧。”
裴元瑾示意向下首的两个侍卫。
“杖毙。”
华服曳地的少女红唇微张,冷声一字一顿吐出两个字,随即撇开眼,再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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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卧房内,崔仲身形微僵,任由温妗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良久,方才抬起手,轻轻环抱住身前少女的肩。
女子长发披散,细碎的发梢落在他的手腕与臂膊,崔仲喉头微滚,随即将妻子抱得深了些。
烛火摇曳,崔仲的声音微低,难得轻声,安抚道:“没事了,别多想。”
“我和北望都有查,如今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别担心,没事的。”
温妗的手紧紧捏住崔仲后腰处的一处衣料,眼眶早已是一片通红。
她同赵煜安携手,将徐寿拉下马,徐寿满门被斩,徐寿本人被凌迟。而后,她又撑着病体,床榻之上,亲自结果了赵煜安,随后自缢而亡。
谁又能想到,再睁开眼,她居然……看到了崔仲。
活着的,有血有肉的,会动的崔仲,她的丈夫。
温妗紧紧闭上眼,手忍不住微微发起颤,崔仲同她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只知道一件事,她的夫婿,还活着。
不是那个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怎么唤都唤不醒,再也不会睁开眼的冷冰冰的尸体。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
崔家的侍卫,堂堂七尺的男儿,看向她与公婆,却是一张口便红了眼睛。
然后是婆婆的晕倒,公公一夜白发,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一夜之间,二老便仿佛老了十几岁,她是崔家的长媳,主动接过崔家的担子……
崔仲还在嘴边的话倏然止住,随即径自抬手,扶住温妗的肩。
温妗紧咬住下唇,不想让崔仲看到自己的泪眼,低头将额头抵向崔仲的胸膛,环抱住崔仲后腰的手使力收紧。
崔仲喉头滚动,在此刻,终是确认了一件事。
她在哭。
成婚三载,他第一次见到她落泪。
甚至于当初,她那个一心想要卖女儿换取荣华富贵的父亲想要把她嫁给年过五旬的京兆尹做续弦时,她都是冷静以对,不曾落泪。
崔仲抿住唇,心里只余后悔。
他听了赵煜安的那些话,心里不痛快,第二日早早便出了门办差,可其实,那差事,本没有那么急的。
他若是在家,那么她,必是不会遇袭出事。
崔仲一只手则抬起,轻抚住她的发。
五日来几乎存米未进,本就清瘦的人此刻更是瘦得厉害。
崔仲开口,声音不由有些哑,低道:“没事了。”
“你病了,别这个时候哭,对身体不好。”
温妗喉尖不自觉溢出一声哽咽,随即却是点头,应声道:“好,我不哭了。”
月上中天,崔仲看着床榻上脸色仍难掩苍白,唇色浅淡到几近透明,细瘦的身形陷在锦被里的温妗,抬手将被子又拉得高了些,随即无声地走出了卧房。
想到方才拉着自己的手,艰难地最后问了句“现在是哪一年”,在听到自己的答复后,便再坚持不住昏睡了过去的妻子,崔仲脸色一片冰寒,走出卧房,看到门口挺立的侍卫,便冷声道:
“那个偷袭少夫人的人现在还在牢房里?”
侍卫微怔,随即应声:“回大人,是。”
崔仲点头,看向侍卫,吩咐道:“他,先不动,明天我亲自审。”
语罢,便掀帘重新走回了内室。
侍卫看着墨色的锦袍消失在夜色中,张了张口,在这一刻,很不应该地,对那个偷袭少夫人的刺客产生了一丝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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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春狩结束。
虽然出了一些插曲,但利班使臣尚在,大魏的威仪不能丢,因此,不过是短暂休整,接下来的三日,前方依然是大型的狩猎祭祖。
裴言川带领燕北军中精锐完成对猎物的围剿与射杀,同样给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