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偷偷看他,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顾眷经常坐在露台上看书,但总是看不久,就把书盖在脸上打盹,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丁瓷能看到阳光一下下闪过书面。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知道自己活着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了。
家里的门像是要被砸了一样,一大波人站在门口大骂。她走到露台往下看,一个人指着她,用憎恨的口吻喊道:“就是她!”
紧接着被阿姨拉进去屋搂在怀里,她不解地看着她。
阿姨五十多岁了,从丁瓷记事起,身边就阿姨一个人,对自己是不冷不淡的。她记得小时候问:“我妈妈呢?”
回答她的就是:“妈妈在国外。”
“那我爸爸呢?”
“也在国外。”
“那他们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飞机坏了,回不来。”
“飞机什么时候修好?”
“阿姨也不知道。也许等你长大了,飞机就修好了。”
她也不知道长大是多大,每天早上都跑到阿姨的房间里问她:“你看一看,我长大了没有。”
年复一年,她早已经不去问了。
这时候在阿姨怀里,被她嘱咐:“别说话,捂住耳朵,什么也别听。”
这样的情况持续出现,有一次她走到院子门口,看到阿姨被几个人围住质问,她下意识想跑过去,却被一双手拉住了。她回头看到顾眷,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只说了句:“跟我来。”
那是她第一次进顾眷的家,和自己家的装修差不多。他给她倒了一杯可乐,她嘴巴接触到杯口,一颗颗爆炸的小气体溅在她的脸上,眼睛上,她隐约听得见外面的声音。
坐在沙发上主动开口:“我叫丁瓷。”在隐约嘈杂的环境下,她还能有勇气说出话来。
顾眷坐在旁边:“我姓顾。”
她沉默了会儿又说:“其实,你也听到了吧。”
顾眷听到那些刺耳的话,看着眼前瘦弱的身体,实在不忍心:“大人的事情罢了。”
从这一天起,阿姨也不在了。她的说辞是家里有事,得让她回去一趟。
她一天天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夜里经常会听到敲门声,吓得发高烧。她顶着通红的眼睛,眼圈因为不断的哭,导致肿了起来,忍不住的抽泣:“我真的,夜里听到了脚步声。”顾眷作为一个少年气正盛的大男孩,一是不信鬼神,二是面对哭哭啼啼小女生束手无策。只好耐着性子安慰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你信我的就好。”
丁瓷显然听不进去,又害怕又着急,忍住自己的抽噎,想着该怎么说服他信自己讲的话。
顾眷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问:“究竟是谁跟你说的这些东西,你家的保姆?”
“她不是保姆,她的我的家人,她把我带大的。”
“你分不清佣人和家人吗?”顾眷和她面对面站着,比她高出好些来,他穿着白色羽绒服,冬季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身边围了一层光晕,像是另一个世界来到的。
“她一直在我身边,像我妈妈一样。”
顾眷想起曾遇到过那个中年女人,她对丁瓷,客气,冷淡,不敢过于亲近的样子,像是怕惹上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他只好又说:“妈妈不是那样的。”
“妈妈是什么样的?”
顾眷沉默了,他无话可说,也怕多说只会让她多想。
家里除了偶尔来的家庭医生外也没人,他终于心软:“你来我家住几天吧。”
她听到后,抬头看着他的脸确定,紧接着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拉住他的袖子问:“不许反悔。”他的羽绒服是皮面的,太凉了,丁瓷刚触碰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她跑进家,冲到自己房间,期间不敢四处乱看,快速收拾几件自己的衣服,带去顾眷家。
他家真暖和,真温馨。虽然和她家是一样的装修,布局,但就是觉得顾眷家更好,更明亮。
顾眷进屋后脱下羽绒服随手扔在客厅沙发,然后把她去楼上,把她安排在自己房间的旁边一件客房。
夜里顾眷一个人去丁瓷家,他没开灯,只是用手机的微光照着,往楼上走。虽说他是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但还是心里毛了一下,长发,白裙,这是专门来吓人的架势,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在他上楼梯转角的时候。
他打开手机电筒,照着她后脑勺,他倒不信眼前的这位转身后是没有脸的:“说,来干嘛的。”他语气冷静,带着严肃的质问。
她听到一个男生的声音,转过身看他,瞬间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躲开,声音理直气壮,带着骄横,哪怕闭着眼睛也丝毫没有示弱:“你是谁!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警察几分钟之内就会到!”
顾眷脖子伸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说道:“甚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