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眠的夜半偷偷爬起来玩赏不已。还有一条黄金雕琢的小蛇,闪闪发光的蛇眼是由一对红宝石做成的。她把它别在香奈儿式的小黑裙的前胸。当然了,这条小黑裙也是气岸爱的馈赠。
她开始不满足于日间闲暇时翻阅时尚杂志和夜间收看电视。她如今追求的是一种更为“高尚”的精神生活,如听酒吧里的钢琴独奏,或是到高尔夫球场去。她如逃避洪水猛兽般态度坚决地背弃往昔贫穷的生活,接受与追求教人心旷神怡的物质享受。她不是不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古训,但她看不出随着爱神的指引,她会有什么进入了奢华的境界之后又返回贫贱的危险。
小沉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收集旗袍与青花瓷来。
气岸像照料一个最小的不懂自己调节衣服的冷暖的婴孩一样,在炎热的盛夏送给她用顺德的香云纱与杭州的蚕丝制成的旗袍;到了北风凛冽的寒冬,又送给她江苏的丝绒制成的旗袍。在她的衣橱里,这些高档的“移民”渐渐“喧宾夺主”,夺取了那些旧有的主人——布质低劣、做工拙劣的衣服的主导地位。
为了吸引小沉,气岸花了很长时间和很多精力去了解关于青花瓷的知识。现在他终于能像行家里手一样对放到他手里的一真一伪两件青花瓷进行鉴别:那表面粗糙,边缘摸起来有点扎手,图案模糊不清,胎质干涩,没有光泽的为仿制品;而正品的釉层厚,胎体以粉白色为主,表面光滑细腻,纹理清晰可见,形象生动,层次感强,釉色分明,不带杂色。他送给小沉的青花瓷有瓶、罐、樽、壶、杯、盒等外形较为小巧玲珑者。
在小沉24岁生日这一天,她穿着一件像一朵白云似的真丝连衣裙,胸前别着那黑珍珠蜘蛛胸针,被气岸领到一家顶级的西餐厅去。他们点了法国葡萄酒和鱼子酱。
小沉早就注意到气岸随身带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比一本杂志略大的东西,知道那肯定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只不过猜不出是什么东西。此时他将礼物双手奉送到她眼前,说:“祝你生日快乐。”
“是送给我的吗?是什么呀?”她惊喜地连连发问。
“是的。拆开看喜不喜欢。”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那金粉色的华而不俗的包装纸,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套——那是旧上海时期的一张黑胶唱片。小沉激动万分地发现这是周旋的《天涯歌女》。
这时气岸不失时机地指出这张黑胶唱片的封套上有周旋的亲笔签名,是从拍卖行以数万元的高价竞得的。
小沉对黑胶唱片爱不释手的同时叹惋道:“可惜我没有一台留声机来播放它。”
黑胶唱片是通过纯物理方式将音频刻录在唱片载体上,唱头上的唱针划过唱片表面留下的沟壑,令唱针颤动,带动连接在唱头的特质膜震动,从而发出之前刻录的音频,这便是留声机工作的原理。
气岸忍不住连连责怪自己道:“我怎么这么糊涂,竟忘了你没有留声机?不过数万元的黑胶唱片我都买得起,区区数千元的留声机又何足挂齿?明天我一定给你买台留声机,让人送到贵府上。”
小沉听了转颦为笑,愉快地品尝着殷勤的侍者源源不断地送上来的精美西餐。
在几经周折而最终以诚意打动了对方的求婚之后,气岸像一只辛劳的雄鸟一样,负起筑巢的重任。他问他心目中的公主:“家是情感的归宿,是爱的舞台,是下一代成长的摇篮,是人生终局的驿站——你希望它是什么样子的?”
小沉现出深思熟虑的表情,沉吟之后态度明确地回答道:“我希望它是《雷雨》中周公馆的模样。”
就在这一天,气岸从新华书店买回了曹禺著的《雷雨》。要从这部剧本中获知周公馆室内的陈设相当困难,因为剧本中几乎没有对陈设的成段成段的正面描写,但是读者可以感觉到周朴园、蘩漪、周萍、周冲等人就生活在一个富丽、典雅、中西合璧的小宫殿里。读完了《雷雨》,他也像小沉一样向往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豪宅,同时苦苦地思索如何将这烟花般的幻象物化及固定下来。
在观看了电影及电视连续剧《雷雨》之后,气岸对周公馆有了从模糊到清晰的印象。他在客厅摆设欧陆仿宫廷式家具。每张椅子在造型高贵的木质上蒙着丝绒面料,丝绒上以刺绣代替画笔,绘画出一个个著名传说的经典画面。在卧室与书房,摆放着酸机的床和书桌。在客厅里,摆放着从拍卖行买来的带喇叭的留声机。在似是随意实则经过再三斟酌而点缀以青花瓷的罐、瓶、樽、壶与盒,华贵中又不失高雅,古典而又永不过时。
在采买新居的照明器材时,气岸碰了个大钉子。因为现代化的灯具与他的“周公馆”风格格格不入,中国传统的纱灯又与“周公馆”的中西合璧颇为不谐。他找遍了全市的灯饰店,也找不到合适的灯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天晚上他偕同小沉到天后花茶肆品茗,一抬头,看见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彩色拼花玻璃灯罩。这散发着柔和而又耀眼的光彩,这既庄重又别致的拼花玻璃灯不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