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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冬(1 / 9)

随着预产期的临近,小沉认为该整理一些带到医院里去的衣服和个人用品,可是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竟把这件事拖了又拖。当这一天下定决心并告诉女儿阿韵说要整理行装时,女儿竟说出了不似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会说出的话:“妈妈,我认为不单只收拾你的行李,我与弟弟的东西也该收拾,因为弟弟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我又必须留在医院照顾你,没法家里、医院两头跑。”

小沉怀着惊诧而又佩服的心理暗暗打量眼前的女儿:她发育得比较迟,尽管十一岁了,个子却比同龄人还矮半个拳头。当她像眼前这样蹲下来将要带走的衣服放进敞开在地板上的行李袋时,她交叠在一起的手臂、双腿与弓着紧贴着双腿的背脊,看起来细小得就像蹲伏在荷塘里的一只青蛙。她的明亮而有神的双眸看起来如蜻蜓般大而机警。她的肤色白得胜似中秋节潮汕地区的云片糕。据说“万源斋”的云片糕揭下一片可卷成戒指,舔一舔不会留渣。如果用一根湿润的舌头舔一舔女儿那一层蒙在骨骼之上的洁白如糕点的皮肉,必定也不会剩下渣吧。小沉不能不惊愕自己出格的联想,她赶紧刹住浮想联翩、不着边际及至荒唐不经的想象,静听自己腹中胎儿的动静。

才整理好衣物的第三天,上午十时许,小沉便出现阵痛。阿韵将装成两个大背囊和一个手提包的行李这样分配:她与弟弟各背一个背囊,她一手提那个手提包,另一手扶着大声喊疼的母亲一步步走下楼。她还一边给弟弟下达命令:“小兵,你跑在前头到街上拦一辆人力三轮车,不拘多少钱都行,让妈妈一下楼就能坐上车。记得,贵一点也行,不要讨价还价!”

小兵接受了命令,弓着被沉重的背囊压弯了的腰,像只落水的昆虫似的在空气中使劲划动着双手,朝街上跑去。

两个小孩终于七手八脚地将阵痛的孕妇弄上了人力三轮车,车夫等了片刻,不见有大人随行,吃了一惊。阿韵急切地请求车夫马上开往妇幼保健医院,不要耽搁,不然也许会弄出人命。车夫被人小鬼大的阿韵吓着了,但觉得言之有理,便立刻埋头使足力气,踩着脚踏板向医院驶去。

孕妇一路声嘶力竭地喊着“痛哟!痛哟!”引来路人惊异的回首与同情的目光。

到了医院,医务人员看到这个没有丈夫或任何成年人陪同,只有两个年幼尚不经事的儿女追随的处于临盆状态的孕妇,当机立断地决定先将产妇送上手术台,再补办相关手续。

小沉尽管躺在手推车上痛得大汗淋漓,却想仰起脸对古道热肠的医生说一句表示感激的话,但话未说出口,已化作滚滚热泪,由汗腻腻的脸颊往下滑落。几乎就在同时,她想起自己的丈夫此时正在四面高墙的牢狱中,为他自己的错失和罪行付出惨重的代价,让一个通常有丈夫陪同的情况,却由她独自面对。她的心情顿时转作凄楚。可是还来不及让她体会这无尽的凄凉的况味,阵痛如涝灾时泛滥的洪水,浮荡着由上游带来的淹死的家蓄与连根拔起的两岸的树木,浩浩荡荡地向她的身体里由内而外寻找出路。她成了一道被动地承受一切痛苦的河床,她痛不欲生地嚎叫着,十指痉挛地像鸡爪一样握成一团。她不停地呼号着,汗水如骤雨淋湿了白色的枕头,跟随手推车奔跑的护士不停地用毛巾擦去产妇满头满脸的油汗。

她感到有一团带血的肉,像一个喷薄欲出的太阳一样由她的体内冲出来。一声新生儿响亮的啼哭传到精疲力竭的产妇耳边,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虚弱的笑意,昏睡了过去。

当小沉再度恢复意识时,她看见护士将襁褓中的男婴轻轻放在她的身边,阿韵和小兵乖巧地静候在疲惫的母亲身边。

正像这个地球上有氧气的地方也有氮气,在这个世界上有正人君子的地方也有小人作祟,护士长走进病房,见小沉已经醒来,便不失时机地说:“你们快到收费处缴交费用吧,不然丁医生将因自己为病人打开方便之门,违反院规而受到领导的严肃批评。”

小沉想到身上的钱在昨天付给人力三轮车夫后便所剩无几了,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阿韵装出天真活泼的模样,用甜润愉快的童音说:“我爸爸去美国视察,明天就回来了。”

护士长立刻装出笑脸,讨好地对这母子三说:“那么明天再缴款也不迟,你们好好休息吧。虽说是顺产,但体力消耗也是挺大的。”

护士长走了,小沉惊讶地望着女儿,似乎认不出这工于心计,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女孩竟是自己所生所养的女儿。但阿韵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她刚才只不过喝了一口水,而不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替母亲解了燃眉之急。

夜降临了,除了小沉,每一位产妇几乎都入睡了。由于病床没有住满,护士长同意让“明天就要从美国视察归来”的贵人的孩子暂时睡在靠近他们母亲的空病床上。月光下的小兵像一头小猪一样呼呼大睡,阿韵却侧着身子,精瘦的手脚交叠着,瘦得像一只青蛙。她用爱怜而又害怕的目光凝视着女儿,因为在这个小女孩身上,有一种她不了解、不习惯的东西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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