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长泽刚辞了杨琛回到追思院,就看见杨予宁捏着魏哲的脸,用他那玩世不恭的语调戏谑道:“小鬼,你打哪来的?”
魏哲躲开他的手,往门外缩了缩,底气不是很足,声音也有些发抖:“我……我不叫小鬼。”
“哟呵?喊你小鬼你还不乐意了?”
魏哲咬咬唇,倔强道:“我叫魏哲。”
“我知道,我又不是聋子,你跟老爷子说的时候我都听见了,别说你叫什么了,就连你爹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爷我都清清楚楚。”杨予宁又往前一步,直逼着他连连后退,“怎么?他可以喊你‘小哲’,我还不能叫你‘小鬼’了。”
魏哲说不过他,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鼻子一酸,用那红彤彤、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奇了怪了,也没把他怎么样呀?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三爷没告诉你么?眼泪给我收回去”话是对魏哲说的,眼睛看着的却是院门处站着的严长泽。
严长泽没有再“隔岸观火”,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一把把人拉到身后,道:“二爷您就高抬贵手,就别逗他了。”
说罢,转头轻声哄了他:“好了,别难过,等下我带你去吃冰糖葫芦好不好?”
也不知怎的,听了这话,那小人儿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大抵,天下的小孩都是这样,在没人关心自己的时候,一个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一旦有人嘘寒问暖了,他就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愿再松手,心底的那点委屈自然而然地,也就全都喷涌而出。
然而,严长泽并不知道,也没办法感同身受,还以为他是不喜欢:“不喜欢吃冰糖葫芦吗?那我带你去吃绿豆糕好不好。”
一旁的杨予宁一面暗骂严长泽愚蠢至极,一面嫌弃魏哲矫揉造作。他大声呵斥,把对两个人的气都撒到了魏哲身上:“像什么样子?”
魏哲一时被他吓到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看得杨予宁一阵心烦——六年来,他都没见过严长泽掉过一次眼泪。
他走过去指着严长泽威胁他道:“你再哭,我就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魏哲听了,急忙用袖子擦了眼泪,死死地压住抽泣的声音。
严长泽本就害怕看见别人哭,如今面前这小孩哭得梨花带雨的,好不惹人心疼。
他挡在那小孩面前,直面他的怒火:“师兄别吓着他。”
继而屈膝蹲在小孩面前,尽量放缓语气:“之前还说自己是十五岁的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二爷他也就是逗逗你,别委屈了。”
“我没有委屈。”小人儿摇摇头,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好了,把眼泪收了,以后不准哭了。”
杨予宁不想理会他们,甩甩袖子回屋去了。
严长泽唤来院里的小厮,吩咐那小厮把魏哲带到自己房中休息,就跟着杨予宁进屋去了。
他也不管他还气呼呼地在那站着,自顾自地在凳子上坐了,埋怨道:“师兄何苦为难他,他不过是个孩子。”
杨予宁被他这话激得,气极反笑:“你也觉得我在为难他?再者,你扪心自问,你带他回来的时候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吗?”
他自认为很了解他,他以为他若是真把他当孩子,就不会把他往军营送。
只是他从来都不懂他的选择。
“他不过十二岁,不是孩子是什么?”严长泽反问。
若十二岁是个孩子,那他的十一岁又是什么?
他终究没去提及他的伤心事,只道:“那你的十二岁呢?谁把你当成一个孩子了?”
杨予宁清清楚楚,他那会过得十分艰难——白天在营里跟着那些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士兵一起操练,沉重的兵器常常磨得他虎口鲜血淋漓,到了晚上,还要到老爷子那里去背兵书、写札记;偏偏那老爷子还不满足,还时不时的把他送到自己这来,让他跟着学书画、学茶道、学礼仪……
他笑笑,道:“那会我有师父、有师兄,我觉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至少不用每天被逼着做那些没有人愿意做的活,至少不会稍有不慎就鞭子上身,至少那会也是有人真心对自己好的……
他拿着茶杯晃了又晃,里面两片漂浮起来的茶叶相互磕碰、再分开,浓郁的茶水只倒映出了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看不清五官,更看不清神态,只听见他轻飘飘道:
“师兄就当是为了我,对他好一点,替我多护着他些吧。”
杨予宁听见他这无所谓的语气,胸中似是燃起熊熊怒火,烧灼着他的肺腑,难以呼吸。
他有时候多么想,剖开他的胸膛,看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铁石心肠,他不明白,为何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又为何会把偏爱留给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只是因为有几分相似吗?
他思量着,当他看见那孩子的时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