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雀生在舒城,本姓苏,后来亲娘改嫁,进了舒城守备的后宅当小妾,她不明白她娘这个年纪,怎么还能进去当小妾。
见了舒大人一面之后,她明白了,这舒大人今年六十又七,她娘不到四十,还是一枝花的年纪,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她记得她娘对她爹可没这么多话要讲,罢了,进了人家的门,她成了后来的,她娘逼着她改舒姓,虽说苏和舒听不出太大差异,但她本不是姓舒的,非要改,她心里别扭。
再加上她还有个兄弟,人家原配娘子亲生的嫡长子,舒十七郎,也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就是长子嫡孙,尊贵无比,在京畿龙图阁大学士李善之的座下当得意门生,她又没读过什么书,谁知道得意门生是什么意思。
米氏知道这个女儿不服管教,对自己不满,可她们孤儿寡母的,她若是不嫁了,云雀小门小户女儿,哪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而且还有一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尤其云雀是个姑娘,她一个寡妇,实在难以支撑门庭。且舒大人实在大气,除了没给个正妻的位置,该给的都给了。
且不说别的,云雀读书聪明,和她亲爹一样,她爹要不是早亡,说不定就中了举人了,十里八乡的先生都夸苏先生学问好,她再不懂,也不能耽误了女儿的前途。
舒守备送了苏云雀去舒城的女学,学了大半年,先生来了家里一趟,说:“令千金聪慧非常,课上爱与其他贵女相较,每每都舌战数轮,实在是天赋异禀,前途无量。”
听起来像好话,但舒守备一把年纪,怎么不知道先生是说你家闺女争强好胜,喜好辩论,喜欢争锋,逞口舌之利,爱与其他女学生起冲突。
总而言之:不服管教。听话听音,弦外就差明说,你家千金我们学堂教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舒守备这个年纪,也知道苏云雀放不下自己亲爹,又不想明着闹,只将气都出在外头,这样想来,倒也算是个好孩子。
晚间,舒守备同米氏商议,“不若将云雀送到临安的书院去,她机敏善辩,舒城这地方太小了,恐她学不到什么东西,也免耽误她学成大业。”
这话换个人听,八成会不得劲,但米氏有点半信半疑,一方面她深信自己女儿是最棒的,一方面又怕闺女远行,无人照料。
儿行千里母担忧,姑娘大了,送她到临安的学堂去,能行吗?
不过米氏没有表达坚决反对,她对苏云雀还是有信心的。舒守备给自己亲儿写信,“不日云雀将抵达京畿,望吾儿好生照料。”
苏云雀表现得既没有太大欣喜,也没有太多伤感,她心里知道舒守备不愿意她在家天天捣乱,也知道去京畿会有更好的先生,更广阔的天空,但她这个年纪,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十五岁的苏云雀上京了,听说京城有舒守备的好大儿,她名义上的哥哥,但这一声‘哥哥’,在路上做了好久好久的心理建设,怎么想都叫不出口。
可幸来接苏云雀的不是十七郎,知道此人不是舒十七郎的时候,苏云雀大舒一口气,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叫一个陌生男子‘哥哥’。
简怀玉笑容和煦,就像拂过的一缕微风,那日阳光清风,早春晴朗。“是云雀吧,我姓简,字怀玉,你唤我怀玉哥哥即可,你哥哥让我在城门口等你,他今日有课。”
苏云雀低头一笑,什么有课没课,不想来又不想直说,不过她不介意。抬起头来,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怀玉哥哥。”
叫一声‘哥哥’也没这么困难,只是这个人不能是他,想让她叫那人‘哥哥’,那就等着吧。
简怀玉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与他相处很轻盈,他话不多,但处处都问在点子上,例如进城之后,他说:“我有点饿了,云雀能否陪我去吃顿点心?”明明是苏云雀饿了,但照顾她是女孩子,面子薄,便说自己饿了。
苏云雀抬头,甜甜一笑,“我都行。”跟着进茶楼,小二哥拿了几个木牌子来,想吃的木牌子上都有,挑出来就可以了。
简怀玉将十多个牌子都给苏云雀,“云雀先挑,挑自己顺眼的。”这是怕她没吃过京畿的口味,不说口味,只说顺眼。
“多谢怀玉哥哥。”苏云雀比谁都伶俐,只要不见她那名义上的大哥,她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
舒白羽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感觉很复杂,本来好像也没什么,但知道舒云雀要来京畿的时候,他亲妹舒牧云有修书给他,是这么说的:“她从远方来,我始终记得母亲在兄长远行的时候,给了兄长烙饼、果梨与鸡腿。”
信里读不出什么不满,但字字句句都是不满,母亲过世,新人进宅,牧云与他同父同母,自是希望自己与她站在一边,不说同仇敌忾,起码也不该太过热情,伤了牧云的心。
那边简怀玉静看苏云雀吃东西,她吃了很久,一个时辰有了,其实苏云雀也没有做好准备,越吃越严肃,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她有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