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笙与乔七疾奔出东市时,天色已微微泛青。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有扛着锄头赶着耕牛前去早耕的农人,亦有早起出摊忙着烧水擦桌的小商小贩。
乔七如蒙大赦,捂着胸口急喘,“好险好险,终于逃出来了!”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回头一瞥,“老天呐,这东市还真乱,要不是那位侠士出手相救,我的脑袋指不定就丢了。”
乔笙笑了笑,一张俏脸白里透红,气喘咻咻。她左右打量一圈街景,是宝象街。天色微明,她抬手把帷帽上的黑纱放下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些走吧。”
方才在混草堂,只需再往前一步,朱和尚就能发现躲在柴火垛下的她们了。
偏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人来,穿黑衣,戴铁面,一息之间点了所有人的穴位,将他们弄晕过去。
快如鬼魅,疾如闪电。
他高高站着,衣袍翻飞,远远朝着乔笙颔首,示意她速速离开。
乔七以为她们运气好,碰上了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这才逃出生天。可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比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乔笙更愿意相信救她们的黑衣人意有所图。
至于图什么,只能等他上门谈条件了。
一夜提心吊胆,好在有惊无险。紧绷的身子逐渐松弛,肚子便开始闹腾起来。
宝象街头有个卖抄手的摊子,摊主扯一张麻布简单搭了个棚子,底下摆了三张木桌。
此地不是宝馔街,卖吃食的铺子少,人走到这儿别无选择,只能入铺而坐。眼下已有几个农人围着一张木桌,各抱一只海碗狼吞虎咽,还有一头黄牛拴在一旁的木桩上,悠然甩着尾巴。
乔七一见有吃的,什么惊啊吓啊的悉数抛诸脑后,撒腿便朝着抄手铺子奔,险些叫一辆马车撞上。
早起路上人少,马跑得快,车夫也没料到有人能不看路拔腿就跑。他急急一勒马,马儿扬蹄长嘶。亏得马儿训练有素未受惊,原地打个转儿,也就平静下来了。
乔七可不平静了,刚歇下去的寒毛又竖了起来。她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乔笙上前把她护在身后,一颗心也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马车车厢的四角上,挂着四只精致无比的方形灯笼。
灯笼是宫灯,上书一个大字:唐。
华丽张扬的车厢里,久久无声。
可越是如此,越让人胆颤。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不知何时落下,贯脑而入。
虽然没和这位唐国公打过交道,但他“醉杀老阁臣”的荒唐行径早已天下皆知,一听就是个喜怒无常凶狠残暴的主儿。
乔七恍惚觉得车里做的不是唐国公,而是阎王派来的索命无常。
她心一横,反手把乔笙拦在身后,“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眼瞎冲撞了国公爷,国公爷要杀要剐都冲我来,与我姐姐无关!”
乔笙一怔,把乔七扯到一边,刚要说话,就听车夫笑了一声,“两位小娘子莫怕,国公爷不在车上。”
大悲大喜,乔七险些两眼一闭昏过去。
许是急着有事,车夫没再计较,只是叮嘱乔七日后行路小心,便匆匆驾车离去。
宝象街头拐过弯就是宝怡街。
乔笙两人刚在抄手摊子落了座,抬眼就看见唐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芳花楼前。
乔七头一次来京都,不知芳花楼是何地。乔笙脸一红,言简意赅地讲了。
芳花楼,名妓如云,京城第一销金窟。
据说玩起来,一夜能有好几个花样,银子自然也比其他花楼高了不少,一掷千金的都有。
记得儿时路过这儿,阿爷都要捂着她的眼睛走。
乔七啧道:“堂堂国公爷竟然逛花楼?噫,看来‘一夜狎十妓’并非空穴来风,所言非虚呀!整天披着个斗篷,脸都瞧不见,真不知道这南宫家的二娘子瞧上他什么了。”
乔笙道:“口出狂言,以下犯上,不怕国公爷把你大卸八块了?”
乔七撇撇嘴,“反正他也听不见。”
正说着,阵阵嬉笑吵闹声从芳花楼飘了过来,一群花枝招展的美妓纤腰曼扭,簇拥着一个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大约感觉到了有两束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侧首看向街头的抄手摊子。
乔笙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一眼,微风撩起一线黑纱,露出半阙姣好面庞。
她暗道不好,拉着乔七拐出小摊暂避。
只一瞬,薄纱微垂。却不知,唐阮心底已翻起了千重浪。
一个娇艳美人晃到他身前,头上高高顶着的嫣红牡丹把远处的人遮了个严实。“国公爷,这么早就走啊?奴家还等着给您抚琴弹曲儿呢!”
唐阮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远处黑纱之后的美面上,急急向前走一步,把那朵嫣红牡丹抛出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