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他和瑾王是朝中最有望被立为太子的两位皇子,容貌俊美,聪颖机慧,只是身体不好,常年抱病。
京城无数高门贵女都盼着能嫁给他,沈忆也不例外。
只可惜,沈庭植严令不许她与皇子私下往来,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没能在翊王心中留下什么印象。
但如今,沈庭植死了。
沈忆立刻将方才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转眸笑着对沈望道:“兄长连日奔波,必然辛苦劳累,不如先去休整一番,接待翊王殿下的事情,小妹一定安排妥当。”
沈望回过神,脊背不觉间绷紧了,他不动声色地问:“你和他很熟?”
这和熟不熟有什么关系?来者是客,熟不熟都要迎。
沈忆难以揣摩沈望的用意,只好如实说:“不熟,只是认识。”
出于某些难以言说的心理,沈望松了口气,但语调还是沉稳的:“我来迎他,你去歇息。”
“兄长——”沈忆诧异地喊了他一声,还欲再说什么。
沈望径自对阿宋说:“送大姑娘回去。”
不容置疑,又十分理所当然。
凭什么让她回去?明明她才是主事的人。
沈忆张口欲辩,眼角余光却瞥到原本围在她身边的管家、小厮,非常自然地往前迈了一步,到了沈望身后。
想要争辩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
人群簇拥着沈望呼拉一下离开了,沈忆站在原地,手指攥成拳,深吸了口气。
她劳心劳力、里外打点又怎样,沈望六年未归又怎样。
于丧事上,沈望永远是阖府上下心中的第一顺位人选。
因为这是男人的事,不该由女人插手。
之前是因为沈望不在,沈逍又撒手不管,才轮到她,如今沈望回来,便不再需要她了。
她居然还掂量人家的分量,真是可笑。
人家可是男主人呢!
沈望引着翊王进了嘉安堂。
嘉安堂为沈府祭祀供奉之所,不仅修建得端弘庄严,连匾额都是先帝亲笔御赐,沈庭植的灵堂就布置在此处。
翊王一身缟素而来,算是给足了沈家面子。吊唁之后,两人在银果斋小坐,季祐风忽然抬手屏退了左右,沈望八风不动。
季祐风笑笑,面容温润如玉,“连卿,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面竟是这般情境。节哀。”
沈望抬起眼,这位翊王殿下的面庞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还时不时手握成拳在唇边轻咳几声,但唇边始终有温文尔雅的淡淡笑意。
当真是病弱无害,惹人怜惜。
他想起父亲寄来的最后一封书信。
“陛下久不立储,朝中瑾、翊二王势如水火,瑾王端方却鲜有魄力,翊王聪颖、城府极深,然体弱,或不寿,桓王无意争储君位,与翊王兄弟情甚笃。”
“吾统领边塞要地,三军在握,二王频频示好,意在拉拢,然吾无意党争,与二王周旋良久,如履薄冰。吾深知当今朝堂之波谲云诡,独善其身何其难矣,汝若归来掌家,务必考量再三,切记切记。”
沈望移开眸光,端起茶盏浅啜,不咸不淡地说:“殿下精神不错,看来身子已然大好了。”
季祐风笑着摇头,“娘胎里带的弱症,怎么治得好,强撑着罢了,兴许——不知道哪天就和大将军一样,突然地去了。”
沈望自然听出他话中深意,却并不接茬,只假情假意地同他客套:“殿下一心为民,功在千秋,必然福泽深厚。”
季祐风有些惋惜,“若说一心为民,当数沈家,战功赫赫,退敌千里,最能造福百姓。”
清脆的“嗑噔”一声,沈望搁下手中茶盏,谈笑之间滴水不漏,“如此说来,沈家这传承竟要断在我沈望手上了。可惜我出家修行多年,战场也好,官场也罢,早与我沈望无关了。”
翊王忽然止不住地咳了起来,沈望抬手示意下人送上茶水,自己端坐高台,岿然不动。
好一会,翊王止住咳声,脸色眼见地又白了几分,温声道:“见笑。只是连卿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沈家考虑?大将军驾鹤西去,沈二游手好闲不堪重用,若连卿不挑起大梁,难道让沈家上下几百口指望沈忆这个养女不成?”
“为沈家考虑?”沈望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轻飘飘道:“这沈二与我同父异母,自是算不得亲手足,沈忆更是一个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养女,这两个人,也值得我破戒还俗?”
他俨然一副六亲不认的绝情模样,季祐风一时没了话说。
“你啊。”良久,他摇头笑叹,“连卿,那年在梁地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你执意遁入空门,甚至直到今日,还不肯放下。”
沈望忽然抬眸,平静地问道:“殿下说的那年,是指哪一年?”
季祐风神色微不可察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