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萧老板和王姑娘这是已经叙完旧了。”
王昭前脚刚刚踏出客栈的大门,清瘦的背影消失在绿树成荫的林子里,后脚本该陪着雷无桀去对面山坡上打水的无心便出现在门口,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楞楞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作何感想的人。
想来方才的谈话,无心都已经听去许多了。
萧瑟竟然不知,这和尚竟然还是个喜欢听墙角的人。
可他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沉默的垂下眼眸,似是要将桌子盯出一个洞来。
对于如今的萧瑟来说,王昭是一个承载着属于萧楚河过去的人。可她与叶若依又有些不同。
无论是作为萧瑟还是萧楚河,王昭都是他唯一一个真心喜欢过的人。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所以从他们重逢至今,萧瑟也从不介意,王昭想要陪着他,努力的参与进他之后的人生的举动。
因为有些事情,本就是他欠她一个解释,一句抱歉。
若只是王昭和萧瑟,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
可他是萧楚河,是永安王,是明德帝的儿子,而她是王昭,是琅琊王氏与清河崔氏之女,是当今皇后的侄女,他们身后代表的是萧氏皇族和关陇士族,他们之间隔着的,是王家大哥的死。
四年前,琅琊王案爆发时,王家大哥作为御史,亦是三司会审[1]的众多官员之一。当时有许多朝臣因着琅琊王功高震主的原因,不敢上书明德帝,请求彻查这个所谓的谋逆之案。可就算如此,也有少数官员觉得琅琊王无罪,想要为他争上一争。
但这场所谓的谋逆案就好似被设计好的一般,所谓的天启之乱不过就是障人耳目,因为他麾下的琅琊军从未有过剑指帝都的举动,真正将琅琊王的生路堵死的,是那些所谓的证据和李心月劫法场的举动。
而那三位包括王家大哥在内觉得琅琊王无罪的御史,也被人不明不白的害死在家中,至今不知凶手是谁。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死的这三个人是朝廷命官,他们三位都是出自门阀士族的子弟。除了出自琅琊王氏的王家大哥,还有清河崔氏的崔家阿兄和陈郡谢氏的谢家叔父。
他们死后,以琅琊王氏为首的关陇士族逐渐对明德帝处置琅琊王以致牵连无辜之人的举动心生不满,为此更是上书痛骂明德帝昏聩,不辨是非。明德帝虽然震怒,却也不敢真的对这些士族下手,眼瞧着建宁侯、汉安侯等人对他彻底寒心,主动上书请辞的时候,他在于心有愧之下,也为了表示安抚,下旨册立当时已是贵妃的王氏为继后。
萧瑟犹自记得,他离京前,去建宁侯府祭拜王家大哥时,他那个尚在襁褓中,还未曾满月的稚子被他的母亲抱着,跪在父亲灵前啼哭不止的模样。
他明明可以在父母健在、兄弟和睦的家庭下长大,但是却因为一场忽如其来的冤案,让他成了刚出生不久便失去父亲的可怜孩子。
——虽然他的死并不是萧瑟造成的,但却因为他的死,让他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坦然的面对王氏众人了。
尤其是在看到那个小小年纪便失去父亲的稚子,他更是于心不忍。王家大哥已经死了,他亦不希望,她就这样卷进谋逆案的风波之中。
因为这场冤案本与琅琊王氏无关,可他们却为了帮他,为了证明琅琊王的清白,竟就这样在无意之中卷入了萧氏皇族的争斗之中。为此,他们已经折损掉一个,一直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嫡长子。
王昭虽为女子之身,却也是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女子,若是可以,她将来也可像她的祖母一样,为成为一个护百姓、守国土的将军。若是她也因为琅琊王案折进去,那他就算是死,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若是可以,萧瑟很想告诉她,那个雨夜,他对她所说的一切并非出自他的真心。可是那一路上,追杀他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那个黑衣人已经步步紧逼,若是再不走,只怕连带着她也会跟着一块儿葬送在那里,所以为了保全她,他不得已只能狠下心来把她逼走。
可是这背后的缘由,她从来都不知道,萧瑟也一直不打算告诉她。
因为对她来说,自己又何尝不是给她带来痛苦、险些为王氏招致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若不是因为琅琊王叔,那个温润儒雅、风光霁月、待人真诚,将萧楚河视作亲弟的王家阿兄又怎么会死?
“我和小昭的对话,你都听到了。”萧瑟头也不回,只淡淡道。
无心但笑不语,正想说些什么,忽的耳边传来一阵酷似打雷的声响,“打雷了?这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他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树林上空,原本一直栖息在那里黑压压的一片,雀鸟被方才的那一声惊动,又不肯离去,此时正在上空盘旋不定,看着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叫他不由得迟疑了一下,“那个方向,好像是雷无桀去的方向吧?”
萧瑟垂眸,沉吟片刻,似是不为所动,只道,“这个小夯货,打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