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晋玉被唐门弟子押送去武林盟主所在的纵横派,即日便启程。
游故渊没有出现,似乎不在押送的队伍中,也不是被押解的人。但余红笺跟在苗晋玉的马车后,沉默着走了一截路。
苗晋玉的手带着锁链,但指尖干净,她伸手去摸余红笺的脸,对她说,好好珍惜现下的日子,兴许哪一天,就要生死离别了。
余红笺拂开她的手,退回到路牙子边上,目送马车驶入高低起伏的蜀道,直到再也看不到。
天气阴沉,不见旭日,有风吹起,将路边枯黄的树叶,吹落在地。
余红笺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另一辆马车从尽头驶来。
牵着马的马夫戴着一顶帷帽,只露出刀削般的下颚,他将马车停在余红笺面前,嘴角勾起,往马车内偏了偏头。
余红笺跳上马车,掀开帘子,坐在了谢荣对面。
“日月星辰,游故渊……”谢荣瞥了一眼马车外,对余红笺道,“你早就知道了吧?”
余红笺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认错道:“谢前辈,我们隐瞒,也是怕您多想。”
游故渊一开始对谢荣隐瞒了加入邪/教之事,直到他们的画像被公布。虽说写着他名字的画像,并不是他的模样,但始终是瞒不过。
谢荣摆摆手,打断道:“我年纪大了,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心里怎么想,不过,他没做坏事,还帮了我们唐门,我可以替你们保守这个秘密,门派那边,我也会打点。”
余红笺道:“多谢前辈。”
“十三下士的画像,有两人是假的,一人是半青,一人便是游故渊。”谢荣往后靠着,似乎在闭目养神,“所以,十一门派暂时通缉不到他,不过……邪/教的人知道了他是叛徒,大概不会放过他。”
“透露画像之人,应该是邪/教中人,但他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替换了两人,如此一来,不仅能保全自己,还能栽赃嫁祸。”
“不是十三下士之一?”
“不好说。”游故渊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过来,隔了木帘子,显得很闷,“十三下士大部分人不按常理行事,损人不利己的事也常干,所以不能贸然猜测他们的想法。”
马车缓缓行驶,因路不好走,车内晃晃悠悠。
昨日冯越彬逃跑后,有人说,看见他往少林的方向去了。
游故渊决定去少林路上堵他,谢荣也要同去,他要去少林山丘,在谢阳旭去世的地方祭拜。
谢荣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去看旭儿了,他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他每年清明,都会拿着谢阳旭的遗物,那把伞剑去少林山丘,唐门到少林的距离,上千里路,不管是骑马还是坐马车,都要半月之久。
他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一路上,还是没找到冯越彬,不过打听到他的一些消息。
一家在蜀道上搭起棚子卖面的小贩说,他有见过戴鬼面的人,只是那人身边跟了很多护卫,他们走的是官道。
邪/教排位第一的下士,在被通缉时,身边有护卫跟着,还走的是官道。
此事耐人寻味。
马车到了少林附近时,江湖与邪/教的纷争,已然传开。几乎人人自危,对不曾见过的人,心存警惕。
传言武林盟主又抓了几十个日月星辰的人,其中有三个属于十三下士。只是具体是哪三人,却无人说出来,似乎被刻意隐瞒了。
谢荣在少林山脚下,买了一壶酒,被游故渊搀扶着上了山林。
谢阳旭的坟前立了一块石碑,坟头长满了野菊,那是当年游故渊特意栽下,为了陪伴死在异乡的好友。
如今野菊长得茂盛,像是回应着活着的人,他在地下过得还不错。
谢荣将酒倒了半壶,自己一边喝着剩下的酒,一边抚摸着石碑,小声说着,旭儿啊,以后我就不来看你了,我老了,时日或许不多了,也快来陪你了。
游故渊和余红笺就在旁边看着,这位两鬓发白的老人,表情很淡,看不出心中的悲痛,但那只饱经风霜的老茧手,在微微颤抖。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在祭拜谢阳旭后,谢荣执意自己回去,分别时,说他年岁已老,管不了江湖事,让他们好自为之。
或许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累,谢荣又年事已高,看起来憔悴不堪,他离开时,步履蹒跚,背影显得孤独落寞。
那之后没多久,游故渊收到半青的飞鸽传书,信中说,苗晋玉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