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神知晓,你们吃那果实之日,将睁开眼眸,变得如神一般。①
——
在暗室中,羂索眼都不眨一下、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具四魂之玉的容器:
“通灵人得以成神(become a spirit),是基于一种宇宙生成论的关键主张。”
诸如经典古籍《淮南子·精神训》,这类主张认为人有自我神化、进而获得控制自然现象的能力。
而在它的另一篇《淮南子·地形训》中,隐晦地将修行修身的过程比喻为攀登山岳的旅途:
“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②
难度不断递增。从攀登昆仑山开始,直至抵达太帝之居。人每完成其中的一个修行修身的步骤,就获得了更大的控制自然现象的力量——首先实现永生,继而直接呼风唤雨,最终成神,而与太帝同居(the Realm of the Great God)。
重新放回到少女拉拉的OTAKU版的话语体系里,以上过程完全一致,无论是她通过泰山府君祭完成的间接永生、与其贯彻天地的庞大灵力,目标亦是如此,抵达伟大精神(The Great Spirit)所在的境界,最终与这颗星球融为一体,完成天人合一,成就掌管森罗万象的星之王。
许多经典中往往将人类表现为试图讨好或抚慰神力的形象。然而,《淮南子》这些文段中呈现的宇宙观里,人本身就拥有强大的“拟神潜能”。也就是说、人并不需要利用占卜与祭祀来操控神明;相反,得道者直接成为神,并据有神的力量。
而这,正是神子所展现过的、将持有灵化为己身力量来源的职能。
在世间徘徊的死者之魂,在大地森林里喘息的精灵,以及众神佛们——能与他们自然地交流,并且在人间随心所欲地行使人类无法可及的力量,那位少女将之定义为“通灵人”。③
暂且不去讨论“通灵人”与“龙神神子”在其各自的ACG作品中的定义、到底哪个才是最合适她的说法,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必要……是的、他确实接触了这些关联甚深的现代亚文化产品。
但依据他活着走过千年的阅历,羂索还是将之理解成“拟神潜能”——这个他认为的更加贴合的形容。
同样,在以五为神圣数字的朴素思想中,用五行等概念、连结起了大宇宙(macrocosm)和小宇宙(microcosm)的对应关系——
羂索接着说道:“正如你连结八叶的羁绊、连结众生的心愿、连结被世俗摒弃的诅咒,进而连结一切、连结宇宙。”④
这种普遍统一的哲学与宇宙生成论,为这个世界的万象都赋予了理性化的意义,也将世界内部的紧张性……降低到了绝对的最低点。换句话说,只有当个体能够将一己融入到世界的内在和谐之中,那么心灵的平衡与自身的安心感才可获得。
向后站立并让目光朝向视野之上——一种对现实的批判性、反思性质疑,和一种朝向处在更高层次之物的新视野。如果做到这些,那么可谓之“超越(transcendence)”。⑤
当然,这很好解释。
对于拉拉而言,思考几百年后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她并非平安时代的古人,而是现代穿越者。但这也依然无法解释她能够成为羂索的理解者这一事实。尤其是羂索来到她处在的崭新岁月里,依然没有发觉有类似的存在。⑥
一直都是羂索在话痨着,仿佛自言自语,但这并不意味着站在旁边的她没有听进去。相反,她不仅听得进去,还认真思考了未来的事情:
“所谓秩序(Order),更像是一个有机体系。那些具有象征意义的关联物或相似物都构成了这个庞大有机体的一部分。森罗万象都以特定的方式运行,并不必然出于先在的行为或他物的刺激,而是它们在流转不息的宇宙中都有着自己所处的位置。它们有赖于整个世界有机体而存在着。并且、它们对于他物的反应并非出于机械的冲动或因果关联,而是通过一种神秘的共鸣而相互激荡。”⑦
羂索笑了:“换而言之,是‘无主宰的有序的意志和谐’对吧。”
很讨巧的选择呢、对于眼前这位甩手掌柜而言。他心想。
她、并不想成为主宰者。
只是想要重新塑造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让新的星球意志自行运转。
“因为……我不想打工了啊。”拉拉抱怨地看了一眼正在唤起生命力的容器,“虽说当龙神神子也是在给异世界打工啦,但是、我和龙神毕竟这么熟了,看在遥久那么多代八叶的情分上勉强可以接受吧。”
所以,让四魂之玉代替我打工吧。⑧
——没错、这就是我的愿望!
她心中念道。
随即,那具容器睁开